“少爺，我們還要等多久？”景一看著這片茫茫無際的海，實在是不知道少爺要做什么。

“你要是不愿意等，就先回去?！本懊骺吭趪鷻谏希粗Ｈ笧硜韥硗拇?，自從回了梧州，他已經在這里等了七八天了。

“你要是等人，不應該在大業國的時候就等嗎？”景一無奈。

景明便不再說話，那時······

那時想乖乖聽她的話，而且她也答應自己了，但是直到一登船，船就離了港，看著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他才明白，她在告別，不是在許諾將來。

景明跳下船，跳進了海里，想要去跟上那輛遠去的馬車，可只不過是發現自己不會游泳，然后被船老板救了上來，并且時時派了人跟著。

他本想搭乘船再回去，可是又怕錯過了人，所以就在這渡口等了多日，期冀著能像上次一樣，遇到人。

景一搖了搖頭，進了屋，拿了些錢，又出去了。

景明知道他是去買吃的，也就沒有說什么，自己還是盯著那些下船的人看。

可能真的是孽緣吧。

景明真的等到了她。

那女子雖然不同打扮，與往日所見幾種樣貌都不一樣，且步履蹣跚，但是景明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人。

那女子受傷了，本來就走得很艱難。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和自己差點出鞘的孤刃，怔愣了好一會，“你······”

景明卻是滿眼的心疼，“受傷了嗎？”

他自然聽得薛裳已死，皇帝已薨，戴理已殘，大業已亂的消息。

女子皺了皺眉，不喜歡這種感覺。

比如總是遇見他。

比如他滿臉的關心。

比如見到他后心里隱隱約約的安然。

“一直等著嗎？”

景明卻彷佛懶得回答，只問自己在乎的事情，“哪兒受傷了？能抱著嗎？”

女子又沉默片刻，最后彷佛也放棄掙扎了，“內傷?！?/p>

“能抱著？”景明又問。

女子點了點頭。

下一刻，便被景明抱了起來。

女子又皺了皺眉，“去哪里？可能還有追兵······”

景明將她轉到那邊半山腰上的方向，“那里，租了個小房子?！?/p>

女子皺了皺眉，這人，竟然租了個房子？

“……景明，你應該不是好官吧……”

景明笑了，“司徒捷終于找到突破口，揮軍南下，至少能得熱江以北，我再等等，興許能得一份新的差事，不必回都?！?/p>

“你是什么官？”女子難得問他問題。

景明已經抱著人往回走，甚是輕巧，見她問，心里歡喜，“律法閣的掌事?！?/p>

“你又如何知曉，司徒將軍能得熱江以北？”女子繼續問道。

“嗯……自己沒事瞎想的，”景明笑得明朗。

女子看著他，沉默片刻，道：“如果我不來呢？如果我不走這條路呢？”

“水路好走一些，”景明想了想，“你應該會從這邊來……”

“如若不來呢？你又如何？一直等？”女子問道，帶了些情緒。

“我運氣，挺好的，”景明將人抱得更緊些，“我相信，會等到我的小兔子的。”

女子無語片刻，兔子就兔子，還小兔子，她何時像只小兔子？

但也懶怠說話，轉而抱緊了他，“走快些，他們跟得很緊?！?/p>

景明腳步加快，小心翼翼地將人帶回了屋子，將人放到了床上，即使戴著易容，但從其唇色和眼神，也能看出來很不適，“我能做什么？”

女子調整好睡姿，才轉過頭看著他，片刻后，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景明的臉頰，然后認命道：“你已經做得很好，那些追兵不會想到我會在這里。”

“內傷呢？我要如何做？”景明的眼里，滿是心疼。

女子又怔了會，才道：“休息會，好幾天沒休息了，困極······”

景明趕緊替她蓋好被子，“好，我不打擾你?！?/p>

女子看著景明的眼神，還是如在渡口那里一樣，掙扎又無奈，到最后，“上來，陪著我吧?！?/p>

景明的眸子亮了起來，接著嘴角也有溫柔喜悅的笑容，“真的睡覺就好嗎？藥呢？”

“吃過了，”女子輕輕扯著他的衣服，景明順勢也躺了上去，那女子已經依偎了過來，天還有些熱，但是海風徐徐，倒也不那么熱，剛好，“相信我，先睡會?！?/p>

景明便不再說話，輕輕圍住了人。

買完簡單的飯食回來的景一，看著內屋相擁而眠的人，站了好一會，轉頭提著飯食去了外屋。

或許應該信邪的······

第二日，醒來的景明也詫異于自己的熟睡，不過回想一下，他何嘗不是好些天沒有睡好了，本來想動一動，可是看著懷里還睡著的人，便不敢再輕易弄出動靜，又想到她還受傷，雖然不懂醫術，但還是拿起胸前的手，把起了脈象，正感受著呢，就聽得一聲迷糊的聲音，“你還懂醫術？”

景明低頭看她，見果然醒了，只是雙眼還未睜開，景明下意識地親吻了一下她的墨發，“不會，但是擔心?！?/p>

女子這才睜開眼，不過還是沒有起來的心思，“再躺一會，我再起來調息?！?/p>

“好，”景明見她脈象還算平穩，便也放了心，將人抱緊了些。

沒成想她睡得也安穩，不愿意起來，依著他伸了個懶腰，還有沒忍住的呢喃的聲音，等消停再想重回他的懷抱時，見人已經一個躍起，跳離了床鋪，險些閃到了女子的腰，她抬眼看去，見他面色漲紅，又寬袖衣袍掩了尷尬。

也不知為何，女子也反應過來了，臉上易容看不出，耳根也是紅了個徹底，當即轉身，蓋了被子繼續睡，“你去準備些早點了吧?！?/p>

“好，”景明怕唐突了人，早已到了外屋，看著外面睡得更死的景一，這才心里平息些，走到外面吹了一陣海風，這才叫醒景一，一起去準備了些早點。

回來時，發現女子已經起來，正調息療傷，便守在外屋，沒有去打擾。

女子調息完畢，果然覺得呼吸更順暢了些，內傷已經好了些。

“景明，”女子朝著外屋喊了一聲，她知道他在外屋，而景一在外面。

景明本來還有些困，見她好了，連忙端了飯食進了去，那餐盤才到女子面前，女子就皺了皺眉，有些歉意地道：“那藥傷脾胃，吃不了這些魚蝦，端出去吧，有些難受?！?/p>

景明趕緊端了出去，才進來。

女子拍了拍一旁的位子，“坐過來吧?！?/p>

景明趕緊照做。

“你很怕我？”女子看著他的小心翼翼。

景明趕緊搖了搖頭，“不是，是怕······唐突了你?！闭f的自然是早上的尷尬。

女子想了想，方道：“景明，你不該等我的?！?/p>

景明聽完有些難過。

“如此這樣，你到底想要什么？”女子道：“你不是朝廷的官員嗎？可以到處跑？”

“向老師告了假，也打算留在這邊，沒有比一處新的地方更適合推行新法，”景明如實道，眼神卻希冀地看著她，只因她說過，不喜歡圣都，他便盡力不回去，這樣，會不會多一絲相見的可能？

女子又看了他片刻，“景明，馬車那里······”女子欲言又止。

景明更不敢看她，“是我······對不起······如果你愿意，我想······娶你?！弊詈笠痪湓?，很沒底氣。

女子怔了怔，她真地沒想過再牽扯，更遑論成婚，即使他足夠特別，如今也知，足夠聰明，不然不會幾次三番，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但，哪夠談論婚嫁，她從不屑于此，便也開口道：“娶我？”

景明聽著女子的語氣，更沒有了底氣，但還是鼓足勇氣，堅定道：“是，很想······”

女子嘴角帶笑看著他，眼里卻沒有嘲笑，卻也無過多欣喜，只是溫柔笑著看著他，雖然在這段關系里，能有把控，但是卻還是不忍心傷了他，“你很好，我······我接下來要去躲一段時間，江湖人已經知道是我動了盲刀，我大概養好了傷，又要走了。”

景明聽了，卻笑了。

“能接受我的離開？”女子看到他笑，放了些心。

景明搖了搖頭，“是你說得比以前溫柔多了，你要躲去哪里？”

女子也笑了，“自然是誰都不知道的地方，你呢，等到了我，接下來去做什么？”

景明看著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也帶我去吧，剛好，抽出空來?！?/p>

女子猶豫了。

景明繼續說道：“我不帶景一，就和你一起，你帶著我，去那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等你傷好了，再趕我走?！?/p>

女子皺了皺眉。

景明沒有放棄，“帶我走吧，我會做飯，這邊靠海，雖有魚蝦海味，但是你也吃不了，帶著我，你就安心養傷，傷好了，我就走?！?/p>

女子低下了頭，彷佛在掙扎。

“你就當我是你的寶物一樣，那棵梨樹一樣，我會忠于你，永遠忠于你。”景明已經是在祈求。

女子眼神柔了許多，“不管我是誰？”

“你是你，只是你，”景明的眼神干凈，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人，“帶我走好嗎？”

“為什么？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女子還是許多不解，雖然，有個這樣干凈而又忠于自己的人在身邊，解解乏，解解悶，也不錯，可是，她無法理解為一個人而放棄自己的事情，就算是·····

女子神情彷佛在回憶著什么，眉頭微凝，她自認看透人性，眼前的人，更是。

女人想著，便將手放在景明的心口上，感受著那顆心的跳動，她知道眼前的人有一個赤誠的心，可是這顆赤誠的心，在無比清醒地提醒著她，或許，以前的自己從未動過心，那以前種種，是多么可悲而可憐的事，還困在那里，好久……

“景明，你，很好，所以，別靠近我·······”女子說出這些話，彷佛心神俱疲，避開了他的視線。

景明何嘗不懂得，她從未向自己敞開心懷，“我會很乖的。”

女子欲抽手離去，可是手卻被反握住，女子抬頭，碰上的是景明的唇，而后是和記憶中一樣溫柔的吻，他吻得無限溫柔，在女子眼里，有某種盡在掌握又不讓人生厭的新奇。

“帶我一起走吧?！币晃墙Y束，他依舊如此低語。

“為官之人，不應該是志在凌云，安黎民，護朝綱嗎？你跟著我，以后又如何？”女子看著他，心被那吻擾亂了些，但卻還是試圖說服他。

景明笑了，“在擔心我？”

女子搖了搖頭，“沒有，就是，不該如此。”

“或許，本該如此呢？”景明笑容依舊。

一句話惹得女子又沉默了，景明的吻早已細細密密過去，等女子反應過來，已經走不出去。

“帶我一起走······”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