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莽撞了,”景明知道自己當(dāng)時大概沖撞了人。
“等著雨停吧,”寧溪不想再深究,怕他又突然醒悟,她怕極了。
站了好一會,寧溪知道他還在時不時地看過來,便問:“景二公子這雙眼,不要了是嗎?”
景明微微嘆了一口氣,“對不住,不知為何,總是覺得,我們曾相識。”
一句話說得寧溪心里抖了抖,逃開視線,沒有回答。
景明詫異于她的轉(zhuǎn)眸,“是微臣唐突了,不過微臣有段時間的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所以對不少人總是覺得很眼熟,對寧安侯的感知,更特別一些,不知,我們是否曾相知?”
剛才不都還是相識嗎,怎么又改成了相知?
寧溪詫異,看向他,只是雨實(shí)在大,模糊了視線,“或許吧,我不太擅長認(rèn)人,怎么,我長得像景二公子的誰?”
景明聞言,有幾分傷心,“不是像誰,就是很熟悉,我想,我們是相識的?!?/p>
不是問句,不是猜測,是肯定。
“不認(rèn)識,”寧溪淡淡道,就要離開莊子。
她沒有再看他一眼,打開了農(nóng)莊的門,要重新走進(jìn)了那雨里,農(nóng)莊離軍部并不遠(yuǎn),要是回去,她就可以做回寧安侯,做回梁家的少將軍。
打開門后,出現(xiàn)的是蕭尹,本來是笑意盈盈地和身后撐傘的林安說著話,可是看著站在門后淋成落湯雞的兩人,也嚇了一跳,蕭尹早已走過去,脫下披風(fēng)圍住了人,“入秋的雨,冷得很,小心受涼。”
寧溪緊緊抓住了三哥的手臂,躲進(jìn)了他的懷里,“林安,送景二公子回去。”
“是,”林安還在打量著景明。
蕭尹還要說什么,寧溪阻止了他,“我倦了。”
蕭尹皺了皺眉,因?yàn)閷幭膭幼鞑皇峭C妹美p著哥哥的撒嬌,此時有些過界了,不過看著那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景二公子,蕭尹并沒有拆穿,“嗯,二公子還是回去吧,今日招待不周,日后再相請。”
景明還是沉默著,不過看著二人送客意思明顯,才俯身道:“是在下叨擾了?!?/p>
蕭尹便攬著寧溪進(jìn)了院子,關(guān)了門,將林安和人關(guān)在了門外。
林安卻很淡定,與其年紀(jì)不相符的淡定,“二公子,我送你回去?!?/p>
景明看著農(nóng)莊緊閉的大門,站了半晌,才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雨里,“不用。”
林安看著靜默而去的人,又看著緊閉的農(nóng)莊,想著主子剛才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跟在了景明的后面,直到看著人進(jìn)了城府才回去。
蕭尹將人攬進(jìn)屋內(nèi),寧溪這才放開了人,眼里有歉意,“對不起?!?/p>
蕭尹搖了搖頭,“在三哥這里,永遠(yuǎn)不用解釋。”說完又無奈地看著眼前竟然顯出冷意的人,扔給她幾件粗布衣裳,又去廚房燒了炭,回來時果然見人已經(jīng)乖乖換好了,“還穿得習(xí)慣?”
寧溪點(diǎn)了點(diǎn)頭,“經(jīng)常穿。”
也感激他不去問剛才的事情,乖乖地坐在了火旁。
蕭尹皺了皺眉,也突然意識到,他和寧溪,竟然快七八年沒見了,雖然當(dāng)年,是寧溪勸他遠(yuǎn)離朝堂,但是也是他自己,無意于圣都的風(fēng)云,但是也怪自己太過專注眼前的事情,以為她在長公主身邊,自然衣食無憂,安然自在,后來又知道嶺南的事情,便只身進(jìn)了嶺南,所以,自己并不是一個好兄長。
“在定北日子過得不好?不管是定北的少帥,還是梁家的少將軍,亦或是現(xiàn)在的寧安侯,什么時候會穿這些粗布衣裳?”
寧溪沒有接話,烤著火,讓自己不這么抖,奇了怪了,自己怎么會覺出冷意?這么高的修為喂狗吃了,如此想著,便用真氣在周身轉(zhuǎn)了幾圈,果然好些。
蕭尹也沒打斷她,只是還是糾結(jié)于她為什么穿粗布衣裳,“是受委屈了嗎?”
寧溪見此,決定不再隱瞞,也沒想隱瞞,之前誰知道他跑到了這里,見了面之后也一直沒有時間說,“我也常常跑江湖?!?/p>
蕭尹聽了,花了好一會理解明白,“自己偷跑出來的?”
寧溪溫柔一笑,也用不著偷跑,“定北無事?!?/p>
蕭尹好好想了一會,“上次為了器城王的事情,與圣上見過吧,他如今如何?”
寧溪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因?yàn)檫@本就是心病,自己因?yàn)殚L公主,長公主因?yàn)橄仁?,齊齊把他丟在圣都這許多年,不聞不問,本就理虧。
見著一旁的籃子里有土豆,又看著炭火,便去拿了幾個埋在了火旁,把蕭尹看得一愣一愣的,就算是小時候,都沒讓她這么吃過東西,看來果然是在江湖中學(xué)的。
“那可闖出一些名號?”蕭尹倒從來沒有懷疑過妹妹的本事。
寧溪這才笑了,“如今,我是天下第一,離劍?!?/p>
蕭尹先是驚訝,之后就是笑了,“先圣就怕長公主帶著你往江湖跑,結(jié)果·····”說到先圣,又不免想起當(dāng)今圣上,蕭尹還是擔(dān)心地看著她,又想到剛才門外那一出,知道還是得問:“哥哥看你剛才神色,心里并不是沒有二公子吧?”
寧溪見話題又繞回來,還是沉默了。
蕭尹憐惜地看著她,“對于咱們溪兒來說,不否認(rèn),便是承認(rèn),是不是?
你與他,究竟到何種地步了?”
寧溪自己也想了好一會,想著景明今日的話和委屈,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其實(shí)是還沒準(zhǔn)備好,就把人牽扯進(jìn)來,可是她也沒辦法控制許多事情,也早就告訴過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趕他走,是因?yàn)槭ド?,還是因?yàn)樽约旱那奥凡幻鳎€是因?yàn)橄露藳Q心此生孤身一人?”蕭尹見她深思,不忍她如此愁苦。
寧溪抬起頭來,沒聽明白問題。
蕭尹道:“若是因?yàn)槭ド希罂刹槐?,他不但是你心愛之人,也是?dāng)今圣上,是他先選了路,如今更是后妃無數(shù),他又哪里有資格管你這些事情,如果他管,長公主也不會許的。以前他能給你,現(xiàn)在他不能,便不再有資格。
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長公主也是這樣想的,她和先圣一直把你當(dāng)自己孩子一樣,一定會護(hù)住你的。
而且,圣上或許也會放手,還記得那把弓嗎?你喜歡,當(dāng)年圣上苦尋不得,結(jié)果卻是苦戀你的公孫離先找到,圣上聽了,并沒有生氣,而是為你高興,即使他知道公孫離也愛慕你,但是他從來沒有找公孫離的麻煩,他說,只要能讓你開心,誰找到的并不重要。
所以,如果因?yàn)槭ド?,沒必要,溪兒現(xiàn)在是二十有三了,不小了,我以為要么圣上,要么公孫離在你身邊,你們最起碼會在一起。”
寧溪邊聽著,邊回憶,聽到最后一句,帶著歉意地笑了笑,“他,還是不肯成家,我和長公主怎么說,也沒有辦法?!?/p>
“男人,要做什么決定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溪兒不必為難,”蕭尹自然知道公孫離的脾性,“他認(rèn)死理,他知道你心里沒有他,就不會強(qiáng)求,你能讓他一直守著,他大概也開心?!?/p>
寧溪還是有些內(nèi)疚,“還是希望他找個知心之人。”
“那溪兒呢?公孫離,我們,不都是這樣希望溪兒的嗎?”蕭尹勸得良苦用心,“你的脾氣,若不是合你心意的人,你怎么會選?所以,是因?yàn)榕卢F(xiàn)在的朝堂局勢不明?”蕭尹一邊勸著,一邊套著她的話。
寧溪卻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所以你也懷疑,明明安好的先圣,為什么會暴斃?”蕭尹沒有給她沉默的選擇,很多事情,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淡忘,那就是需要揭開。
寧溪也沒有抬頭,只是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火。
這沉默,不過更是印證了蕭尹的猜測。
“這就是當(dāng)年你讓我遠(yuǎn)離朝堂的原因?難怪你不想提,把朗兒一人扔在那里,他雖然聰明,但也年幼,這也是長公主的疑慮?他們二人之間,已經(jīng)到了你要假死的地步?”蕭尹一一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