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他如此,他也可以為她如此,“知道了,這舊貴,是留不得是嗎?”
齊商還是勸道:“在圣都風云里,若想高人一局,須得用手腕,用狠心,當然選擇還是在你,如何,主子說了,都依你。”
“我只能用智,用力的地方,還是齊商來幫忙吧,”景明甚至有些生氣,她竟然還問?
他早已做好了陪在她身邊的打算,更何況那舊貴,本就不是好的,他平生最討厭這樣的人,為了好官,他可以付出性命去護著,但是這樣的人,他也可以讓其付出性命。
他新官上任,剛好來了個試刀的。
還是,寧溪還是沒有信任他,在她心中,自己還是那個容易受傷的人,又或許,這圣都之行,本就是留給自己的試探和選擇。
景明想到她在西北,心里更是焦急,他一定會堂堂正正走到她的身邊。
齊商見他說完,疾馳而去,倒有幾分欣慰,站在主子身邊的男子,可不能太柔弱,他和林安等人雖然一直恭敬,但是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可難得很。
齊商和兩名侍衛(wèi),也很快跟了上去。
·······························
長公主已經(jīng)記不得這是圣都的第幾場雪了,只覺得今晚的雪太過厚重,像極了那年定北的雪,在那場雪里,她打敗了進犯的敵軍,憧憬著回都后就成為訣哥哥的圣后,卻收到了圣都劇變的來信,信里寫著她如何也明白不了的字句。
怎么就病逝了?
如何就病逝了?
怎么會·····
怎么可能······
長公主傷敵本就耗費,收到來信傷及心脈,再醒來時,再趕回圣都時,竟然只來得及看一眼先圣入圣陵的龍棺,她拼死終于重開了龍棺,看到里面躺著的先圣,那封信的每一字,才在她腦海中成了真。
她留下了龍鳳玉佩給朗兒,去了定北。
所以,朗兒不可能不知道玉佩的去處,一直,一是因為溪兒,也因為無法權(quán)衡朝廷勢力,所以不立帝后,倒是更有力的牽制??墒侨缃袷ュ膭萘Γ谷豢梢缘介_口問長公主要龍鳳玉令的時候了,這是一道警醒,如今的長公主倒感慨她的舉動。
這個看似越來越大權(quán)旁落的長公主,是時候該回來了。
長公主皺了皺眉,又想到剛才去看望的宗族之長煙雨川,長公主的心,沉到了最低。
宗長煙雨川的幾個孫輩是受過自己恩惠的,又深得先圣倚重,最后扶持朗兒入住煙雨圣室,自然是安寧天下的選法,更何況,還有自己,若是別人登上帝位,自己就是最大的變數(shù),若是朗兒,自然會得到自己的支持。
先圣選朗兒,是因為她,也是為了保住她。
那年在圣陵前守了一月快要氣絕的自己,終于見到了宗族之長煙雨川。
煙雨川已經(jīng)是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但即使拄著拐杖,卻也威儀無限,他看著圣陵前早已不成人形的戰(zhàn)神,看著跪了一地的護衛(wèi),流下了憐惜的淚水。
“郡主啊,你一日不去主持大局,新圣上一日不登基,這煙雨朝就要風雨飄搖了,”煙雨川痛心地勸道。
可是那時的長公主又如何聽得進去。
“郡主,圣上突然病逝,只來得及囑咐,一定要讓你弟弟煙雨朗登上圣位,其中緣由,你與圣上并肩作戰(zhàn)多年,護煙雨朝安穩(wěn),難道不知,你可知,定北又來戰(zhàn)報,被你趕回漠北的敵軍,已經(jīng)有卷土重來的跡象,你當真,要隨先圣去嗎?”
“你想想,煙雨朝失去先圣,已是失去半壁倚仗,你若一去,煙雨朝就真的會亂啊,”煙雨川的拐杖愣是將地磚敲得有了裂縫,“你就算是要死,要隨先圣去,也要陪著朗兒定了天下之后再去,朗兒聰穎,你若等他,護他,這天下,他撐得起的?!?/p>
“你看看,不過一月,這朝堂,都亂成什么樣了,你姐弟二人,一人在這里,一人跪在圣宮,成何體統(tǒng),你不知道,這煙雨朝,有多少人都在盯著那張龍椅嗎?”
那靠在圣陵墻上的人,終于動了動,“朗兒······”
“是,”煙雨川道:“之前一直瞞著他,他雖說不登帝位,但是也進些飲食,可是三日前,他知道了你還在圣陵,不吃不喝,不讓人靠近,也就跪在了圣宮,連少帥的勸解,都聽不進去,也就一口氣了?!?/p>
煙雨川終于看到了那女子神色有變,似要哭泣,卻已無力氣和淚水,但是縈繞在她周身的氣息終究是散了,煙雨川大喜,走上前去,命身邊的御醫(yī)上前去,“快,快,護住攝政王的心脈?!?/p>
她醒來時,便策馬回了圣宮,在那里,果然見到了虛弱不堪的弟弟,一身龍袍放在身側(cè),溪兒陪在身側(cè)。
“朗兒······”
“姐姐······你回來了?”
“是,姐姐回來了。”
“我們回家,還是在這里?”
那一句話,讓長公主終于哭了出來,終于哭了出來的長公主,也終于活了過來,活過來的戰(zhàn)神,陪著新帝登了基,靜了朝堂,只是身體終究不如從前。
即使這樣,定北邊境又有敵軍來犯,連東北都有異動的跡象。長公主拖著病體,在少帥和眾將的護衛(wèi)下,北上抗敵,從此,便安在了定北,少帥之事后,長公主才重新回了圣都。但也是一直養(yǎng)著身子。
圣都比定北更適合養(yǎng)病,尤其是行宮,有岳文玉處理軍務(wù),她便安心地養(yǎng)著傷。
可是身在圣都,哪能安穩(wěn)?
便再一次被卷入了暗流。
還好,少帥走后,她還有岳文玉在。
“公主······”
長公主抬頭,是岳文玉,他早已等在府門前許久,如今見她只身沐雪回來,早已走上前,替人撣了雪。
“怎么如此回來?”他以為長公主悄悄去,定然也會悄悄輕功回來,沒想到竟然走了回來?
長公主微微晃了晃神,“就是看著下雪,想走走?!被蛘呤亲罱偸怯幸鉄o意孤身一人行事,目的就是為了引出背后之后,可是那人再也沒有出手。
岳文玉心疼不已,“宗長如何?”
長公主搖了搖頭,“病入膏肓,已是什么法子也無用了。”
岳文玉也有些落寞,“他是一位好宗長,聽說幾位少將軍都在往回趕?”
長公主索性站定了,抬頭看著鋪天蓋地而來的雪,“這些年,宗長過得并不好,他護著朗兒,朗兒年幼,都是老宗長扛住了,幾位兒孫如今也只是邊境的少將軍,是我誤了人了。”
岳文玉有些不忍,“長公主也只是一個人,不要把什么都攬在自己身上?!?/p>
“可是,我是不是錯了?如此陷于過去,竟連朗兒都棄了,如今回來,只覺物是人非,事事不安?!遍L公主閉目,任由風雪蓋面。
即使知道她看不見,岳文玉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并不是如此,長公主很好,很好,可是世事難料,不怪你,而且,圣上已經(jīng)很好了,這天下,沒有亂。”
長公主嘴角一絲自傷的笑意,“嗯,這些年的許多事,我不該怪他,我不該把他一個人扔在圣都,如今局勢,那也是朗兒和這些大臣在苦苦支撐,我也只能這么想,岳文玉,你再陪我去一趟圣陵,可好,今夜,我想去圣陵看一眼。”
還沒等岳文玉回答,長公主就睜開了眼,呼出了一口氣,彷佛要把陰霾都散開,“還是讓凌易陪我去吧,這大風雪,你這身板,還沒陪我走到圣陵,人就倒下了。”
岳文玉沒辦法,“長公主稍微給我留些面子不行?”
長公主轉(zhuǎn)身看他,當年他為她擋箭受了重傷,廢了不少修為,道:“暗地里,你幫我去辦點事,帶上四少,她輕功好,辦得妥當?!?/p>
岳文玉見此,倒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仍舊無事似的將人扶了進去,不過一會,便見著攝政王長公主又攜了護衛(wèi)凌易,騎馬出了門,出了城,遠遠地消失在了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