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風(fēng)衣男子躊躇於院門，一種非現(xiàn)實感襲來。他害怕踏入房屋碰見不願面對之事，也不清楚五官該有什麼樣的表情，整個人呈現(xiàn)獃滯狀態(tài)。

客廳內(nèi)江江父親從窗戶發(fā)現(xiàn)沈謙旭站在院門外，他走出戶外對心緒混亂之人說：“進去上柱香吧。”

男子沉默地點頭。

周秋瑞木訥地坐在旁邊，面前圍繞幾位女性長輩試圖開導(dǎo)她，客廳原本家具都被清空擺設(shè)為簡易靈堂。

接過叔叔遞來的香，朝奶奶慈愛臉龐鞠躬，隨後暗自與她告別。祭拜後他在周圍未見周青蕾，忍不住詢問江江父親──楚叔叔。

“叔叔，周青蕾呢？”

“她在二樓。”

男子不確定是否該去找她，可又擔(dān)心對方狀態(tài)。

遲疑時楚叔叔開口：“替我去看下她還好嗎？”

幾乎在對方出聲同時沈謙旭詢問：“我能去找她嗎？”

“客廳上方靠右是她房間。”

家具被擱置於二樓樓梯旁，男子繞過阻礙物。周青蕾房門並未關(guān)緊，卻也無法直接觀察內(nèi)部，僅有條未閉合縫隙。他剛準備敲門便聽見男生談話聲，導(dǎo)致動作凝結(jié)於原地。

“別難過，我會一直陪著你。”低沉聲音從房內(nèi)傳出。

既然有人安慰她，沈謙旭便打算轉(zhuǎn)身離開。

萬一說話對象根本不是周青蕾呢？

他回頭敲響房門，裡面沒有回應(yīng)，男人用手指輕推開門，然後恰巧與書桌前周青蕾對視。

對方椅子面向入口，身體靠往椅背坐姿鬆散，她眨動眼皮似乎匪夷所思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接著視線掃描男子，微長黑髮看似隨意全往後打理，露出好看髮際線。深灰T恤正面有隻浮誇老鷹圖案，鉚釘皮帶、非貼身黑色褲子上有裝飾性銀色鏈牙。一切證明他來之前根本不曉得這裡會變成喪禮現(xiàn)場。

沈謙旭跨進臥室，“本來是找奶奶聊天……。”

他沉默半晌，“你還好嗎？”

女生擠出難看笑容由鼻腔發(fā)聲，“嗯。”

“上過香嗎？”她問。

“跟奶奶打過招呼才來找你。”

周青蕾斜左方中古風(fēng)斗櫃側(cè)面伸出雙腿。

“你和奶奶什麼時候變這麼熟？”

“大概……是你不在家的時候。”說完他拋給對方一個微笑。

書桌前面容黯淡之人鼻腔氣體伴隨笑意而出，“奶奶都沒和我提過。”

望著女生悲傷笑容，任何話也無法輕易說出口。

“抱歉，你也看到了，我現(xiàn)在沒有能力關(guān)注你，想自己待會兒。”女子有氣無力地說，嘴角掛著笑雙眼無限悲傷浸潤她。

所有字詞哽咽於喉嚨，他蠕動嗓子，費力張口：“奶奶那麼疼你，會捨不得你難過，想找人說話……你知道我家在哪。”

見對方?jīng)]反應(yīng)，男子轉(zhuǎn)身走向門外又別過頭。

指向地面那雙腿，“他不走嗎？”

通往陽臺門旁懶骨頭上男人訝異地指向自己，嘴型像在說我？

女子瞥眼旁邊，“我同學(xué)，晚點走。”

對方站起，一身黑，舉起修長手朝沈謙旭打招呼，“嗨！”

他僅輕輕頷首示意，心底情緒攪成一團無法以笑臉回復(fù)，旋即將目光轉(zhuǎn)向周青蕾，“我走了。”

從寵物醫(yī)院回家女子安頓好小黑狗便回到自己房間，從書桌抽屜找出信紙。信紙是以前購買，米黃色紙張表面有羽毛燙金圖案，包裝袋裡還剩一半數(shù)量。撕開黏貼開口抽出張放在面前，她望向右前方筆筒考慮該用哪隻筆寫字，在黑色與藍色間搖擺不定。

抽起黑筆。

黑色吧，黑色更正式。

打開筆蓋延長筆尾處，接著於紙張寫下遺囑二字。

該從哪裡寫起呢？我為什麼會這麼做的原因？真的需要解釋嗎？會有人在乎嗎？

還是簡單地告別就好？

遺物這幾天能處理的部分我都會處理掉，但總會留下些必需物品，如果第一次下線沒成功呢？還是留點基本生活用品。

周青蕾正構(gòu)思該留下什麼樣的遺書內(nèi)容，忽然手機傳來提示音。

“院子草拔完了嗎？星期六去幫你整理房子。”手機桌面跳出以上文字。

她瞧眼畫面小聲地說：“真是執(zhí)著。”

點開手機手指快速敲打，“快弄完了。”

“是嗎？”

“嗯。”

回覆完小姑，女子坐在書桌慎重斟酌該如何繼續(xù)寫遺書。

遲遲無法動筆的她翻出學(xué)生時代用來計算的草稿紙，打算先用這個來寫。

手機震動帶來陌生電話號碼，通常周青蕾是不會接這樣的號碼。

“喂？”

“你好周青蕾嗎？我是那天說要幫你找小狗領(lǐng)養(yǎng)人的警察。”

“喔，找到了嗎？”

“明天有空嗎？找到有意願養(yǎng)狗的人了，你先把小狗帶來警局。”

“好，明天早上去警察局。”

女子左肩掛布包右手拎袋東西，走向服務(wù)咨詢臺，“你好，王警察在嗎？他讓我?guī)Ч愤^來。”

“你等一下。”對方起身走出櫃檯進入辦公區(qū)。

沒一會兒，王姓承辦警員帶位身著警察制服，方形臉的年輕男子走出。

承辦員警年輕的皮膚透露幾分嚴肅神色。他看向周青蕾，“小狗在哪？”

“包裡。”說著將肩膀布包放在櫃檯慢慢往下捲露出奶狗。

原本無表情的方形臉員警立刻展現(xiàn)笑臉湊上前。

他伸手觸碰小狗，“是你呀──小家伙。”

“這應(yīng)該是土狗。”王姓警員靠在櫃臺旁猜測。

“應(yīng)該是。”擼狗同事回。

眼見對方非常喜愛奶狗，女子詢問：“牠還蠻乖的，你要養(yǎng)嗎？”

“好啊。一直都想養(yǎng)狗。”他如獲珍寶般捧起奶狗。

周青蕾將另袋物品提上桌，“這是牠的狗糧和藥，小狗有乳糖不耐癥，別餵牛奶。你有養(yǎng)過寵物嗎？”

“沒有。”他撐大眼睛認真聆聽。

“那你可能要上網(wǎng)做些功課。牠現(xiàn)在還小要餵泡水狗糧……。”她交代養(yǎng)小狗需要注意事項，包括如何餵藥。

“對了，如果需要可以去柔軟寵物醫(yī)院，牠拉肚子就是在那裡治療。”

“好。看醫(yī)生花多少，我轉(zhuǎn)你。”方臉警員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

“不用。東西給你，沒什麼事我走了。”

“掰掰。”

女子清出交接物品，將裝狗布袋塞進用來裝狗糧的紙袋，然後離開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