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病服的女子盤腿呆坐於病床，眼神空洞地面向窗外天空。
周青蕾拿束金銀花進入醫(yī)院，暗自提醒自己，至少別提傷心事情表情要好些。
停滯於病房旁，女子透過透明壓克力標示倒影活動嘴巴，咧著八顆牙齒練習微笑放鬆臉部肌肉。
建立信心後她推開門，房內(nèi)病友正悠然自得地於室內(nèi)踱步哼吟小曲。曲調(diào)大致長這樣，“哼－哼?哼－哼?哼－……。”無限循環(huán)，偶爾插入其他音調(diào)。
“孫宜穎？”她輕聲呼喚。
朋友轉頭看清周青蕾面容，隨後綻放微笑。
“你還真來？”
對方眉頭挑起輕鬆回復：“嗯，不歡迎嗎。你牙齒夠堅固嗎？”
她走近病床繞入靠窗戶側通道。
朋友眉間聚攏壓不住的困惑，“只是有些意外，問這幹嘛？”
周青蕾拎起半透塑膠袋裝蘋果，“醫(yī)院禁止帶刀，所以你只能啃著吃。”
對方歪頭鼻息帶笑，似乎把無聊早晨憋著的悶氣全呼出，臉龐肌肉松動許多。
“那還好，我牙齒很健康。”
將蘋果置於床旁邊矮櫃，周青蕾遞過金銀花。
“從哪裡摘的花？”朋友接過湊近鼻孔嗅聞。
拉過椅子周青蕾坐在床旁，“家裡院子，喜歡嗎？”
“氣味很好聞。”
撥弄花束時孫宜穎袖口滑落，幾條毛毛蟲般傷口令人怵目驚心。她將眸光由左至右移往朋友另隻紗布纏繞手腕。
“痛嗎？”
她停下動作短暫凝視周青蕾，冰冷眼底瞬間化為笑意。
“你說呢？這麼深的傷口，怎麼可能不痛。我倒是希望沒有知覺。”
“也是，什麼爛問題。哈哈……。”
啊，不該問。不是叮囑過別提難過的事嗎？
對未經(jīng)思考的話語女子後知後覺地感到懊悔。朋友把花擺在蘋果旁。
“對了，剛進來的時候你盯著天空想什麼？”
對方有些遲緩地眨兩下眼皮，慢到讓人懷疑她是否卡殼。
“想前兩天親戚跟我說的話。”
兩位與孫宜穎年紀相仿的男女走進病房。
女子關心詢問：“怎麼樣狀況還好嗎？”
她語氣冷漠反問對方，“來幹嘛？”
“犧牲時間探視你，那什麼口氣？”
摸索打開病床平臺男子嘴裡念到：“別跟她計較，說多了你又不開心。”
“我們好心送餐還要看她甩臉色。”他講話時全程沒看孫宜穎。
表姐將保溫湯壺於飯桌擰開，擺設餐具同時説到：“我媽燉的雞湯，說讓你趕快好起來別讓你媽操心了。”
孫宜穎木納地看向姐弟二人。
對方遞過湯勺，“趁沒涼趕緊喝。”
蒼白嘴唇疲弱無力地說：“沒胃口。”
女子把湯勺放在保溫蓋，繞往牆邊打開窗戶。
表弟將雞湯往旁邊騰挪位置，一本冊子擺向桌面。
孫宜穎瞧眼，沒好氣地拒絕，“沒錢，不想買。”
“現(xiàn)在是心裡出問題，一旦生病多分保障，沒咒你的意思，這份保險也是未雨綢繆。”
她閉上眼面容痛苦，全身都在用力克制，手裡緊抓被角。
對方清晰看見表姐表情並未打算停止說服，而是翻開內(nèi)頁，“這份保險呢……阿姨也同意，資料已經(jīng)填好，你只需要簽名。”
睜開眼，紙張上寫著密密麻麻未經(jīng)過本人同意的個人信息。
“我已經(jīng)住院了，保險公司會拒保吧。”
“這張是重疾險，跟精神病沒有關係不影響。”
“那也沒錢。去找我媽。既然是她填的資料如果願意付保費讓她簽名，愛保幾張都可以。找她別找我，我不可能簽名。”
“別固執(zhí)，有張保單對你對阿姨都好。如果要開刀治療更不用擔心拿不出醫(yī)療費對吧。其實保單也不貴，少喝幾杯奶茶費用就湊齊了。”
“你少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根本不會生病住院，連保險費都省了。多喝幾杯奶茶還能獲得快樂，有益身心健康。”
“我們也是為你好，你怎麼油鹽不進？攢著那些錢，你還奢望靠奶茶錢致富啊？”
孫宜穎手扶胸口呼吸明顯不順暢。
語調(diào)前重後輕，“我的錢……要喝奶茶或是丟水溝都跟你沒關係！輪不到你說三道四，出去，別再來。”
“裝，你就裝吧。”表姐語氣嘲諷。
“有錢住院享受都不願意拿點錢幫家人衝業(yè)績，怎麼這麼自私啊。”
她抓住保溫蓋朝表姐腳邊猛砸大喊，“出去──！”
不鏽鋼在地上滾動嗡嗡作響快速轉圈。
護士聽見響動走進病房，“會客時間結束，家屬都出去吧。”
表姐滿臉怒氣想罵人卻礙於門外圍起許多觀看者而不敢發(fā)作，板著張臉快速走出。
人群擁擠入口女子語氣不善：“沒看到有人要過嗎？”
圍觀者這才裂開道縫隙。
“那姐姐是壞人。”樣貌五十歲女士拉扯護理師制服說到。
女護理師抽手輕拍對方肩膀安慰，“沒事別怕。”
表弟把資料袋擱置於桌面，“資料留給你，有空把名字簽了吧，啊。”說完他跟著離開病房。
“這麼精彩嗎？”周青蕾坐在床邊聽得目瞪口呆。
“不想簽保單以後別跟他們往來就行了。遠離造成身心損傷的人，你才會健康。”
朋友釋然微笑彷彿一切瞭然於心。
周青蕾眼眸忽亮，“對了，有帶禮物給你。”
她拉開椅背勾住帆布袋低頭朝裡看眼，“卡片呢？沒帶嗎？啊，在家裡……。”
尷尬與孫宜穎對視立馬說到，“沒關係，還好我有備案。”
而後從布包掏出手機。
“昨天覺得她們寫得暖暖的，所以拍下來做當作留念，沒想到會派上用場。差點變成白跑一趟。”
她點開照片遞給對方。
“嗨嗨！親愛的宜穎，我是淳希，本來和雅昕、馬蘇、周青蕾打算一起去醫(yī)院看你，可是又擔心這麼多人打擾你休息。”
“生活很難，但總有希望。期待你快點好起來，我們再聊天曬太陽，等你呦。”
“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我可以聽你說話呀──，歡迎出院後來民宿找我玩，為你提供一次免費度假機會。”雅昕留。
“常規(guī)道理你肯定都懂，但常規(guī)就是用來打破的，不適用於每個人，你要找出最適合自己的那條路。祝一切安好。”馬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