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可還好？”
陳欣怡忽略那些她不該管的事，問起了大少爺，那個對她尚且溫和友善的兄長。
“大少爺未在府中，還不知曉今日之事。”
“那便好，母親會安排妥當的。”陳欣怡眸光散亂，有些不解的呢喃：
“你們說，鶯姨娘為什么會背棄大兄呢？”
“奴婢不知。”
喜兒搖頭，明月也同樣搖頭，她知道，但這不是福兒該知道的事。
鶯兒的背棄，一是因為與阿三情投意合，卻被迫伺候大少爺，二則是為求生。
有一次陳欣怡去正院請安，撞見了同樣去請安的大少爺，明月悄咪瞥了一眼，大少爺被人損了根基，早已絕嗣，定是……將消息透露給了鶯兒，無子的妾室，是任人買賣贈送的存在，鶯兒定是絕望的，她要求生。
只可惜，滿腔謀算卻被人揭穿。
不過喜兒，也不知該贊揚她的忠心還是該譴責她的耿直，竟真將此事說給年僅十歲的陳欣怡。
明月眉眼微斂，她就是一個小小婢女，有些事不該多言。
翌日，此事有了結果。
夫人高調宣布鶯兒有孕，因胎向不穩，暫時留在正院靜養，直至生下孩子。
以及，大少爺房中的平兒姑娘爆病而死，一卷草席，扔入了亂葬崗。
明月略微思量便明白了，定是大少爺的情況被診了出來，為堵幽幽眾口，大少爺需要一個子嗣，但孩子，肯定不是鶯兒腹中的，夫人只是需要一層掩蓋，抱回一個名為親孫實為嗣孫的孩子。
十月懷胎，鶯兒必死無疑。
至于平兒，明月手掌微握，損傷大少爺的手法極為粗糙，乃以長針日復一日刺傷腰腹，日積月累，根基盡毀。
而平兒擅刺繡，繡針眾多，而大少爺又喜飲酒……
當年大少爺隨口一句想要孩子，平兒滿心懷上卻又被打落，大少爺雖保住平兒的性命，卻從未對孩子有半分傷懷留念……
因此，大少爺此生也別想有自己的親子。
冤孽！
……
次年春日，寒夜喧嘩
至凌晨，天際染上一抹橘紅之色，夫人抱出一只靛藍襁褓，宣布鶯姨娘誕下長子，但鶯姨娘卻難產血崩而亡了。
至于孩子，則交由大少夫人撫養，充為嫡子，大少夫人倒是滿心歡喜的接過孩子，當真做到了視同己出。
之后，大少爺愈發沉迷酒色，整日不是在買醉便是在床榻之間，院中丫鬟，無一完璧之身。
夫人日日嘆息，但也無法，只是下令不準大少爺出院子。
同時，對陳欣怡的管教愈發嚴格，明月喜兒也跟著吃了不少掛落，但三人之間的感情，似乎愈加深厚。
陳欣怡十二歲，終于有了自己的院子，秋水院。
秋水院內，亦成為陳欣怡最輕快放松之時。
內室，明月伺候陳欣怡挽著發鬢，陳欣怡突然出聲：
“福兒，喜兒呢？”
“回小姐，吳媽媽病了，喜兒回去侍奉了。”明月垂首解釋：
“方才小丫鬟來報，小姐正在沐浴，喜兒唯恐打擾小姐清凈，便同奴婢說了一聲，匆匆離去了。”
陳欣怡沉默數息，望著鏡中自己端莊而略帶稚氣的臉頰，又望了一眼清秀俏麗的福兒，再次出聲：
“福兒，你與喜兒都已及笄，年華正盛，你想出府嗎？”
“奴婢不想。”明月微微搖頭：
“奴婢是慈心堂的棄嬰，無父無母，無親無長，幸得府中收留，奴婢才能平安長大，奴婢此生，唯愿侍奉小姐，待奴婢年長，便自梳發鬢，給小姐做管事媽媽，一生伺候小姐。”
明月此話半點不假，她是真的決定福兒一生，常伴陳欣怡的。
“福兒，你還太小了。”
陳欣怡輕嘆，望著鏡中端莊而不失活潑的自己，緩緩起身：
“走吧，去向母親請安。”
今日若非特殊情況，不慎污了衣裳，她也不會沐浴更衣，延誤了請安的時辰。
“小姐莫急，奴婢遣了人告罪的，這是喜事，夫人不會怪罪的。”
“母親啊……”
秋水院距正院僅一刻鐘路程，約莫辰時兩刻，陳欣怡進入內院，端莊恭順的向母親請安。
夫人招呼著陳欣怡坐在身側，握著陳欣怡的手掌，滿臉欣慰：
“從今日起，怡兒便是大姑娘了。”
“母親……”
“祖母……”
小胖墩沖進院內，一把抱住夫人的大腿，也打斷了陳欣怡的話，圓溜溜的眼睛上移，脆生生的呼喚：
“大姑姑。”
“熙兒……”
陳欣怡揚起一抹淺笑，抬手撫上圓溜小腦袋，她很喜歡這個侄兒。
明月立在角落，望著母慈女孝、姑侄相親的場景，有一瞬間，她想到了草席裹身的平兒，血崩而亡的鶯兒……
哎！紅塵世間，各有各的不得已，各有各的選擇，只是命運交織，諸多劫難！
……
光陰流逝，歲月催人。
小胖墩陳熙四歲啟蒙之時，陳欣怡及笄之年，府中披紅掛綠，正籌備著陳欣怡及笄之禮。
“福兒，吳媽媽又病了？”
“是，小姐，吳媽媽年邁體弱，昨兒天氣轉涼，吳媽媽吹了半刻冷風，今晨便起不來了，喜兒聽聞，趕緊前去侍奉了。”
“喜兒……”陳欣怡望著鏡中端莊柔婉的自己，神色微凝：
“若是吳媽媽有合適的人選，便讓喜兒出嫁吧！”
“小姐……”明月語氣微頓，便應道：
“早前奴婢入府，吳媽媽對奴婢照顧有加，奴婢待會前去探望吳媽媽，定會傳達小姐的意思。”
“嗯，走吧。”
陳欣怡眉眼含笑，扶著明月的手臂起身，蓮步輕移，婀娜多姿，正是夫人傾盡心血培養的賢妻良母。
比如，天真活潑的喜兒，已經不適合留在她的身邊。
正院內，陳欣怡學習管家理事，明月叮囑小丫鬟守在廊下，便向著偏廂，吳媽媽的房間而去。
“媽媽，您的身體可有松快一二？”
明月倒上一盞熱茶，捧給吳媽媽飲下，隨即略微打量房間，夫人的確厚待吳媽媽：
“小姐很是關心媽媽，特遣奴婢前來探望，唯愿媽媽早日康復，喜兒呢？媽媽可要早日好起來，為喜兒的終身大事操勞一二，喜兒有了好歸宿，小姐才能放心，全了這份主仆情誼。”
“咳咳咳……喜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