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窺得細枝末節，添上無邊猜測，鬼念紅塵，善妖報恩，但這一切皆是虛妄，是凡人無知的幻想，妖鬼行事，一切皆為修行，為因果，命運的饋贈早已暗中標注價格。
若當真有此等妖鬼，必是所求更深，貪欲更多，切勿輕信。”
明月起身，捻起玉瑄一縷柔順青絲，附耳低語：
“更何況，我入世修行，乃借妖契及鐘惠蘭之命格凝成肉身，可實際上，我之妖靈，尚不及半尺身量，你確定……要與我議風月之事？”
“啊！”玉瑄滿眼驚詫，結結巴巴道：
“不！我……是我冒犯……”
“好阿曦，我原諒你了，快回去吧。”
“好，好，我現在就走……”
玉瑄連連點頭，渾身靈氣縈繞，瞬間消失在明月視線中。
明月眉眼含笑，指尖撫著木椅未散的余溫，待來日姜元曦元神歸位，她非得好好笑笑他。
“來人，更衣，就寢。”
……
禪葉寺鐘鳴悠揚，佛音傳頌。
明月用完早食，便吩咐春柳云柳收拾行裝，準備回府，她則前去大殿敬香禮佛。
待日上三竿，一行人方才離開禪葉寺，車馬起行，向著京城駛去，而明月，則執筆繪畫，她可沒忘記承諾白氏之事。
良久，馬車駛入城門，沿著街市行走，明月視線落在一間首飾鋪上，道：
“停車。”
明月頭戴帷帽，邁入鋪內，仔細打量著各色首飾，很好，質量上佳：
“掌柜，這些……這些……都包起來。”
出府一趟，按禮數，得給白氏及妯娌姊妹送上伴手禮，所以……婦人難為啊！
片刻，馬車再度起行，這一次，明月順利回到承安侯府。
云柳捧著禮盒，跟隨明月前去正院請安，春柳則按照禮單，前去各房各院送禮。
“兒媳拜見母親，母親萬安。”明月福身，奉上禮盒及畫卷道：
“母親，京城風景如畫，兒媳觀之，目不暇視，兒媳兒媳特意為您選了一套頭面，以及兒媳手繪的京城盛景圖，請母親收下，唯愿母親展顏一笑。”
“小鐘氏，你有心了。”
白氏望著盒中成套的翡翠頭面，又望著田嬤嬤展開的夏日盛景，終是眉眼淺笑：
“你祈福辛苦，先回院中休整，待會來我院中用晚食。”
“是，母親，兒媳告退。”
……
清波院
“夫人，禮物已全部送達各院。”云柳恭謹稟報，又道：
“六小姐很喜歡夫人親繪的賞花圖，還道明日親自登門道謝，要將自己繪制的游園圖贈予夫人。”
“不錯，是個聰明人。”
明月先前特意吩咐云柳取了賞花圖，連同禮物一起送去，肖云依還知曉回禮，全了她在文遠侯府說出的話。
“既如此，我小憩片刻，你們都下去歇息吧。”
“是，奴婢告退。”
天色微黯，明月準時出現在正院，陪著白氏用飯。
飯畢，擦手，撤桌，待一切收拾妥當，白氏揮退丫鬟，輕抿茶水，開口道：
“小鐘氏，先前世子荒唐妄言，我已嚴厲訓斥，此事你無需放在心上，只是你身為世子夫人，當賢良淑德，寬容大度，侍奉夫婿，寬慰勸誡，若世子再有失言之處，你稟報于我，切不可再起爭執。”
“是，兒媳知錯，謹遵母親教誨。”
明月垂眸，福身請罪，白氏是承安侯府主母，自然能夠探查她與肖鴻宇的爭執，但她并不后悔當日的行為。
若要讓喬姨娘安居后宅，她就必須維持自己在承安侯府的地位，卑微討好，是達不到目的的。
“母親，世子既然喜歡綰綰姑娘，不若抬入府中？”
她可從未反對過抬妾之事。
“我已經處置了。”白氏望著恭敬柔順的小鐘氏，心中憋氣，道：
“起身吧，此事到此為止。”
白氏抬手，鐘氏官途穩健，宮中御女受寵，又有鐘惠琳枉死府中，她不可能因幾句爭執便處置小鐘氏，只能作罷。
“是，母親。”明月溫聲應是，隨即轉移話題：
“不知六妹妹之事，母親可否探明？”
“此事關乎程國公府嫡庶之爭，依兒無辜牽連其中，但此事……關乎女子名聲，你知曉便是，切勿多言。”
程國公府，乃文遠侯夫人娘家，府中雙殊，嫡幼庶長，待字閨中，芳華正盛，難免爭斗，只是不知死的是何人？依白氏的意思，是不希望她參與了。
“小鐘氏，你明日起便協助我管家。”肖云依痊愈，白氏開始兌現承諾：
“下月初九，四姑娘出閣，便交由你操辦，切莫墮了侯府名聲。”
“是，母親。”
……
夜，明月倚在榻上，觀星賞月。
肖鴻宇橫眉怒目的闖進來，明月望著一臉焦急的春柳，揮手示意對方退下。
“小鐘氏，你個毒婦，你害死了綰綰，害死了本世子的孩子，你……妒婦！毒婦！”
“世子何出此言？是世子要抬貴妾，也是母親處置的綰綰姑娘，這一切與妾身有何關系？若真論起來，若非世子讓綰綰姑娘懷上子嗣，妾身早已遣人將綰綰姑娘抬入府中，又怎會枉負性命？”
“你……強詞奪理！”
“非也，世子仔細思量，妾身所言可有半分假話？妾身可曾阻攔綰綰姑娘入府？”
她的阻攔，基于貴妾身份，基于子嗣血脈，但從不是針對綰綰本身，肖鴻宇納妾，只要不挑釁正室權威，她才懶得管。
“……”
肖鴻宇面色鐵青，咬牙切齒，數息，甩袖而去。
明月無視肖鴻宇的怒火，起身，斟上一盞清茶，眸光含笑：
“既然來了，便出來吧。”
話落，白衣青年瞬息出現，坐在明月對面，面頰微紅：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無妨。”明月將手中茶盞推過去，道：
“玉瑄，你尋我可是有事？”
“無事，我就是來看看你。”玉瑄語調溫和，眸光微暗：
“他一直這般無禮嗎？要不我……”
“他不重要。”明月微微搖頭，打斷玉瑄未竟之言：
“既然來了，便陪我手談一局。”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