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第六日,隊(duì)伍匆匆歸來。
京都戒嚴(yán),一片沉寂,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有絲毫異動(dòng)。
明月待在承安侯府中,平靜而精準(zhǔn)的打理中饋,無視肖鴻宇時(shí)不時(shí)的找茬,揉捏著兩只可愛的小幼崽,享受著除白氏以外的三名妾室侍奉,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安逸歡樂。
次日,有侍衛(wèi)匆忙來報(bào),明月方知,陛下冬狩遇刺,幸得承安侯以身救駕,陛下自是無礙,但承安侯卻是殞命了。
陛下震怒,輕車簡行,快奔?xì)w京,而隨行女眷仆婢,則與承安侯的棺桲同行,隨之登門吊唁。
明月?lián)]手,婢女連忙布置,片刻,府中一片縞素,明月也換上一身孝服,領(lǐng)著闔府主子奴仆,中門大開,恭敬侍立。
“方管家,再派人去翠云樓催催世子,請世子盡快歸家。”
肖鴻宇是個(gè)才能平庸而心性妄為之人,伙同一群紈绔公子常居翠云樓嬉戲,恐怕都不知曉京都戒嚴(yán)了。
自接到消息,明月便命人前去報(bào)喪,催人歸來,只可惜,肖鴻宇注定要做一個(gè)任人議論的紈绔子弟了。
因?yàn)槊髟乱呀?jīng)聽見遠(yuǎn)方哀樂,半刻鐘,龐大隊(duì)伍徐徐而來,明月等人連忙跪地迎接。
待棺桲抬入府中,明月方才起身入內(nèi),靈堂中,白氏麻衣芒鞋,鬢簪白花,舉持哀杖,眸光極盡哀思。
良久,明月恭謹(jǐn)?shù)乃妥弑姸嗟跹渑欤疽庠屏ヌ嵝┧厥城皝恚S即跪立在側(cè)。
“小鐘氏,世子呢?”白氏沙啞,目光無神:
“請母親恕罪,世子在翠云樓,兒媳多次遣人催促,世子依舊未曾歸來。”
“老二,你去,將人綁回來!”
肖鴻軒大步邁出,他是在詩會中收到明月報(bào)信,快馬加鞭趕回的,豈知親兄長竟沉迷風(fēng)月,無視長嫂報(bào)信?
“都下去!”
白氏無力揮手,眸光猩紅,眾人只得遵從,明月接過云柳手中食盒,取出一碗素粥,道:
“請母親用些素粥,保重身體,父親在天之靈,定也希望母親長命百命。”
“……先擱著,你也下去!”
“是,兒媳告退。”
明月將粥放在凳上,福身退下,耳邊傳來凄厲的哭嚎:
“夫君……你怎么舍得下妾身啊?夫君……”
承安侯生前致力于振興侯府,后院僅有兩名婢妾,與白氏年少夫妻,鶼鰈情深,驟然離逝,自是滿心傷懷。
只是肖鴻宇,到底是教養(yǎng)疏忽了。
承安侯府停靈第二日,肖鴻宇跪在白氏身側(cè),渾身鞭痕,同時(shí),天子傳下諭旨:
承安侯救駕而亡,特追封為安國公,三代而降,賜封安國公遺孀白氏為一品誥命夫人,賞賜金銀喪儀,待安國公落葬,可由白氏上書襲爵。
白氏恭敬領(lǐng)旨謝恩,眸光望了一眼肖鴻宇,眼中染著森森寒意。
停靈第七日,棺桲出殯,落葬祖墳。
白氏歸府之后,只來得及吩咐將肖鴻宇押入柴房,便驟然昏迷,高燒不退,大夫使盡渾身解數(shù),終于……
第二日凌晨,白氏退燒蘇醒,只是精力不濟(jì),面色蒼白,但還是強(qiáng)撐著起身,提筆書文,良久,方才擱下筆墨,望著堂下一眾子孫,眉眼微闔,隨即堅(jiān)定開口:
“老二,老三,自古樹大分枝,人大分家,你們父親去了,你們也已成家立業(yè),且去吧!”
“母親,兒子想留在府中為父親守孝,侍奉母親周全。”
兩人皆不想離府,雖分家后自己做主,但背靠安國公的益處,是明眼都能看見的。
“不必了,老二,你去通知族老,明日開祠堂。”
白氏微微搖頭,她累了,夫君早逝,幾乎帶走了她全部的精力:
“老五年幼,暫時(shí)留在府中,待成婚后,再行離府,至于趙氏……也隨老三去吧!”
“……是,兒子叩謝母親恩典。”
肖洪磊是庶出,既然嫡母執(zhí)意分家,他也只得遵從,幸好嫡母寬厚,允姨娘隨他一同離府。
“小鐘氏,你是宗婦,明日也去祠堂。”
“是,母親,兒媳遵命。”
“嗯,都退下吧!”
……
肖氏祠堂
耄耋族老高坐堂前,小輩跪立一側(cè),聽著白氏宣讀分家文書:
嫡長房八成,嫡次房一成,余一成,庶三房五房平分,因五房年幼,暫由長房宗婦代為打理。
“諸位族老,公府分家一事,可有異議?”
“并無,甚至公正。”
“好,至于爵位,妾身長子肖鴻宇不敬生父,不孝父母,貪花好色,平庸無能,不堪國公之位,故妾身決定,由嫡長孫肖承澤襲爵,至于肖鴻宇,逐出京都,押入禪葉寺削發(fā)為僧,終身誦經(jīng)祈福,以償已過,以贖已罪。”
“自古襲爵,父死子繼,賢婦之意,越子之位而襲孫輩,有礙長孫之名譽(yù),賢婦三思也。”
“諸位族老并無異議?”白氏眉眼微垂,反問道。
“肖氏子鴻宇德行有虧,確非家主良選,長孫年幼而聰慧,可堪教化,賢婦之選,吾等并無異議,只是需維護(hù)長孫之名譽(yù),不可令其擔(dān)上子奪父位之名。”
“請族老放心,長孫年幼,尚不知世事,一切自是妾身之意。”
白氏攤開昨日寫的折子,正是恭請陛下允許嫡長孫肖承澤襲爵之書,道:
“還請諸位族老立字畫押,妾身稍后便將折子上呈。”
“可。”
……
夜,白雪紛飛,大地一片銀裝素裹。
“父皇收到了安國公府的折子,已經(jīng)允了,明日便會前來宣旨。”
“安國公之位乃陛下欽賜,牽扯著陛下的顏面,年幼稚嫩總比平庸無德要好。”
肖鴻宇此人,文不成武不就,寵妾滅妻,荒淫無道,不尊禮法,不敬父母,也難怪肖氏族中輕而易舉的放棄了他。
“是啊,父皇遇刺,背后有齊王晉王的影子,正是惱怒之時(shí),肖鴻宇不孝父母的行為,正好撞到了父皇霉頭。”
玉瑄抬手,指尖捻起一枚純凈雪花映入明月眼前,溫潤淺笑:
“我抓了一只雪狐養(yǎng)在府中,你何時(shí)去看看?”
“待來年春暖花開,府中熱孝過去,你給我送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