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午,前來理發的客人倒是不多,當陸雨澤給一位中年男子理完發之后,見沒有其他的客人,便拿起掃帚開始打掃起地上的碎發。
這個時候,門外一位銀發老太太牽著一位兩歲多的小男孩推門而入。
“小美?”
陸雨澤是滿臉的驚喜與激動,他一眼就認出了將近十年未見的前妻小美。
但見小美已經是滿頭的銀發,臉上的皺紋倒是較十年前似乎少了些,身材還是不胖不瘦的,氣色非常地好。
“雨澤,你看,我帶誰來了?”
小美滿臉的笑容,她說完,就低頭對身下的小孫子道:
“安仔,快,叫爺爺。”
小男孩非常可愛,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陸雨澤一看,這跟仁杰小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仁杰的小孩,也就是他的親孫子。
“爺爺好!”
安仔睜著一對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叫起爺爺來。
陸雨澤聽到這聲“爺爺”的時候,笑容滿臉的他突然眼淚就流了出來。
然后,安仔就說道:
“爺爺,你怎么哭了?
奶奶叫我來理發,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呀?”
陸雨法迅速抹去淚水,然后立馬就蹲下來,滿臉激動地看著自家親孫子,目光慈祥道:
“你叫安仔是嗎?”
安仔眨著大眼睛,認真地點點頭道:
“嗯,我叫劉安,但大家都喜歡叫我安仔。
爸爸媽媽說,希望我這一輩子平平安安的,所以,就給我取了安字。”
小美也是滿臉歡喜地看著爺孫倆,心里充滿了甜蜜。
這可是小美自己偷偷帶著孫子過來給陸雨澤看的,要是被兒子仁杰知道,可能又會責怪她的了。
“能讓爺爺抱抱嗎?”
陸雨澤伸出了雙手,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但是,安仔卻是突然轉過頭來,抱住了小美的大腿,警惕地看著陸雨澤,搖了搖頭,說道:
“爸爸告訴我,不能吃陌生人的零食,不能給陌生人抱。”
陸雨澤聽到這話,目光一暗,內心一痛,他只好訕訕地收回了手,說道:
“嗯,安仔真乖,爸爸說的對,你要聽爸爸的話。”
小美卻在這個時候低下頭來,跟安仔說道:
“安仔乖,讓爺爺抱你坐椅子上理發行不行?奶奶看著。”
安仔仰頭看了看奶奶一眼,然后問道:
“為什么不是奶奶您抱我上去呢?”
陸雨澤聽后,覺得自家孫子真是太可愛了,便笑道:
“因為,這理發室是爺爺的呀,當然由我來抱你了。”
安仔看了看陸雨澤,然后才點頭道:
“嗯,我聽奶奶的話,我是個乖寶寶。”
陸雨澤聽后,整個人都激動地笑起來,蹲下后,一把將安仔抱在懷里,笑得合不攏嘴,舍不得放下。
兩人一邊給孫子理發,一邊逗起孫子來,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天倫之樂,一時間,小小的理發室里,倒是充滿了幸福與溫馨。
給安仔理了個發后,陸雨澤更是要幫小美也剪個發,小美推辭了下,最后還是紅著臉坐在了理發椅上,說道:
“也好,反正,能讓你幫我剪次頭發,心里的遺憾也會少一些。”
陸雨澤聽到這話,眼眸又濕潤了,輕聲說道:
“小美,你身體……還好吧?”
小美聽后笑道:“我身體倒沒什么,可能是遺傳了我爸媽的長壽基因吧,腰不酸,腿不痛,吃得飽,睡得好,血糖、血壓也不高。
倒是你,聽說你都開始吃降壓藥、降糖藥了,記得生活飲食各方面都要注意些,不該吃的東西,就別吃了。”
陸雨澤又問道:“建國他退休后,還好吧?”
小美輕輕地嘆息了聲,說道:“他呀,退休后,什么毛病都來了,高血壓、高血脂、心臟病,反正,成天往醫院跑。”
陸雨澤噓唏一聲,說道:
“這人啊,到了年紀,疾病就來了,我是醫生,我知道怎么保養,倒是建國他,你要多點叮囑下他。”
小美輕輕轉過頭來,目光里飽含了深情,問道:
“雨澤,你對建國,真的沒有一點恨意嗎?”
陸雨澤聽后,沉默了會,輕輕說道:
“恨他干什么?他對你、對仁杰那么好,我誰都不恨,就算真要恨,我也只恨我自己。”
小美聽后,眼角濕潤了。
有一種愛,叫做“只要你過得幸福,我就算過得不幸福也幸福了。”
從這一次開始,小?每個月都會帶著安仔來陸雨澤這里理發,兩人也順便聊聊天,如此光景,倒是讓陸雨澤感覺到了無比的幸福,對這小小的理發室,更是充滿了熱情和期待。
幸福的時光,讓陸雨澤足足享受了兩長年。
直到有一次,小美隔了三個月才帶安仔來理發,陸雨澤便從小美的口中得知,兩個月前,劉建國因為急性梗塞與世長辭了。
小美說她突然覺得好孤獨,安仔上學后,她一個人都不知道應該干些什么好,她有時會打電話給溫淑雅,兩人也會偶爾相約吃個早茶,到公園散散步。
陸雨澤輕聲地安慰了幾句,也突然覺得,到了這把年紀,確實是好孤獨啊,身邊連個說話談心的人都沒有,如果不是每天還能在這理發室里跟客人聊上兩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過。
這一次,也是陸雨澤在理發室里最后一次見到自己的親孫子了,因為,接下來,安仔要上小學了,長大一些之后,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意跑這么遠的地方來理發了。
但也從這一次開始,陸雨澤和小美的電話就多了起來,兩人經常晚上無聊時就打打電話聊聊天,偶爾還會約上溫淑雅一起,三個老人家喝喝早茶,散散步。
都已經是七十歲的人了,鐘潤陽和劉仁杰也已經是四十出頭的人了,正是事業繁忙的時候,除了偶爾會給母親一個電話外,平時可能幾天都見不到人。
因此,劉仁杰和鐘潤陽都請了保姆,專門在家里照顧自家母親。
而陸雨澤,沒特殊情況,每天風雨不改,上午十點準時打開理發室的門,一直做到晚上九點,偶爾還會拖到十點。
小小的理發室里,有他所有的寄托,既有物質上的,也有精神上的,特別是這兩年來,小美帶著安仔過來理發的情景,更是讓他每天空閑下來時,就會坐在安仔平時喜歡坐的那個位子上,回憶著與小美、安仔在一起的溫馨畫面。
哪怕是做一名理發師,陸雨澤也覺得心滿意足了,但是,天有不測之風云,哪怕是最簡單的幸福,老天爺似乎也不愿意給陸雨澤恩賜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