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后院,李氏去探望妍慧時,提起凌霜那天的表現(xiàn),嘖嘖連聲,“看不出那小丫頭膽子真大,說的話也老道,她的養(yǎng)父母葉成倆口子,如今對外說是她的奶娘,就是柳葉的小姨,你有印象吧,那兩口子都是話少的,就是再往上的王貴兩口子,也是言語短的人,怎么這丫頭口齒這么伶俐,到底是出身官家,有些天賦,聽說她父親當(dāng)年是才華橫溢之人,可惜……”
妍慧抱著兒子拍奶嗝,漫不經(jīng)心地說:“也許吧,那孩子愛看書,聽說常讓虎子幫她找書來抄,她又聰明喜歡琢磨事,在我這里時,做的還不錯。”
“不過,娘得說一下沐沐”,妍慧提醒道:“既然和聞家已經(jīng)有了一致的說法,那丫頭的事就一點(diǎn)兒口風(fēng)都別露出來,要不然不是平白得罪人嘛!”
這話立馬打消了李氏八卦的興致,勾起對長子的擔(dān)心,聽身邊的大丫鬟回報她,那天上香要回程時,雙壽是到后山叫的二少爺,而那時,袁家人正在后山賞景。莫非,兒子仍然沒打消荒誕念頭?想起兒子打小的倔強(qiáng)性子,李氏暗暗決定,還得多派幾個人關(guān)注著兒子。
李氏按下心思,點(diǎn)頭同意女兒的話,又笑問道:“那丫頭不在你這里了,你還缺人手嗎?要不,我讓韓慶家的還是到你這兒來幫一把?”
妍慧輕松地說:“那倒不用,現(xiàn)在府里的廚房管事,也是我?guī)н^來的,原來咱府后灶陶貴家的兒媳婦陶喜家的。”
“好呀,你婆婆愿意放手,讓你管廚房了?挺好,你現(xiàn)在管的事多起來了嘛!”
“不僅廚房,如今府里的事,大部分都由我管著,其實(shí)真上手了,這些都不難,”妍慧自得地說:“我婆婆現(xiàn)在最愛逗孫子,賀姨娘總作妖,婆婆都沒怎么搭理,全憑我看著料理。”
“你婆婆是有智慧的人,你多學(xué)著些”,李氏語重心長地說:“至于妾室,就聽你婆婆派過去的人張羅,你別插手。”
“我知道的,我只管帶好我兒子”,妍慧抱著兒子親了一口,逗得小兒咯咯笑,她也笑了,說:“每天我要看兒子吃得如何,睡得好不好,他這么個小人還不會說,身體是否不舒服,也得仔細(xì)觀察,還要忙府里的事,才不會操她的心呢!”
“看出來了,我外孫被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瞧著就讓人喜愛,來,讓我抱抱。”
妍慧將兒子抱過去,仔細(xì)端詳著李氏笑道:“那娘常來我這兒,也輕松輕松,咱那府里已是兩大家子,人多事兒多,娘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李氏欣慰地笑道:“到底是自己當(dāng)娘了,說話都不同以往那般孩子氣咯!放心,咱府里的規(guī)矩是老輩人傳下來的,我只按照規(guī)矩辦就是,況且,管家這么些年,手底下的人都是做熟了的,我不過是從旁盯著些,還能行的。”
凌霜的這番際遇,放在主子們眼里只是件小事:京城里起起落落的人家還少嗎?知道內(nèi)情的仆從丫鬟不多,即便羨慕也不過心里哀嘆:自家怎的沒那個好命!過后,各人該做啥繼續(xù)做啥,只有一個人的內(nèi)心起了波瀾,就是韓嬤嬤身邊的小秀。
小秀跟著韓嬤嬤剛從侍郎府回來,正在廚房忙碌時,二少爺身邊的大丫鬟秋葵過來還食盒,對她講起遇到凌霜的事,小秀聽得內(nèi)心五味雜陳,待聽到醉仙樓那一節(jié)都夸她的手藝好,小秀不由說:“她那水平,當(dāng)大廚都能行的!”
秋葵不屑地說:“嘁!瞎說什么呀,哪有大家閨秀去酒樓做廚子的,真是沒見識!”
佳喜在一旁附和道:“姐姐到底是自小在府里長大,懂的就是多,不像她這種外面買來的,一直升不了等級,這輩子撐死了就是個二等,哈哈哈!”
“什么買來的,我又不是你家買來的!都是伺候人的奴才,你憑什么看不起人!”
小秀氣憤地說,使勁推了一把佳喜,佳喜不防頭被推倒,“哎呦”地叫了一聲,罵道:“好你個小蹄子,你敢動手,看我怎么收拾你!”
佳喜起身劈手刮了小秀一耳光,又去揪她的頭發(fā),小秀挨了一下,立馬跳起來去撞佳喜,兩個人扭做一團(tuán),佳歡等人忙去拉扯二人,秋葵見勢不妙,悄悄地跑了。
最后,小秀、佳喜兩個人都受了罰:各打五下板子,并罰三個月的月錢。
小秀很有些懊悔,挨板子自己還扛得住,可是要罰錢,心疼壞了,罰了三個月月錢,回去怎么對爹交代呢?小秀第一次希望能晚一些輪到自己休息。
輪到小秀回家的時候,她懷著忐忑的心情,吞吞吐吐地對爹說:“府里發(fā)的月錢……”,誰知她爹爹打斷她的話,大方地說:“那點(diǎn)碎銀子,你留著吧!”
看著小秀愕然地表情,她爹笑著告訴她自己找到個好東家,不用到碼頭去找活了!一戶倪姓煤商看中他性子憨厚力氣大,雇他到煤鋪里做事,隔一段時間去門頭溝的駝隊拉煤,平時用平板車拖煤給買主送家去。
“咱家的運(yùn)氣來了,倪老板管吃管住,他的煤炭鋪?zhàn)樱x著你弟弟學(xué)徒的鐵匠鋪也近,你弟弟慢慢大了,他師傅看中他,隔一陣子讓他休息一天,我想,要不就給你贖身出來吧,在煤炭鋪邊賃了個小房間你住著,咱一家人還能時常團(tuán)聚!”
這真是個好消息,小秀聽了都不知說什么,一個勁兒地猛點(diǎn)頭。突然想到,她跟著韓嬤嬤學(xué)灶上的活,按府里規(guī)矩,她是買斷進(jìn)府,既然學(xué)了手藝,就得一直留在韓嬤嬤身邊,現(xiàn)在要回家,不知府里會不會同意?
聽了小秀的擔(dān)憂,她爹一揮手,說:“不用擔(dān)心,咱們付贖身銀子,大戶人家哪會缺人呢!”
“可是,我前兒在府里才出了點(diǎn)兒錯,會不會……”
“沒事兒,當(dāng)官的都好個臉面,哪兒能阻了人家血親團(tuán)聚,無非是咱多說好話、多求求就是了!”
“嗯額,等我出來了,我就在家門口擺個面點(diǎn)攤,賣點(diǎn)兒包子饅頭,這個活兒本錢少……”
“那敢情好,我閨女這么能干,我看行,嘿嘿!”
小秀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府里不放人,沒多久,她爹果真去了趙府找管家,希望給女兒贖身。管家說小秀當(dāng)初簽的是死契,怎么能壞了規(guī)矩,不同意她爹的贖身請求,她爹忙給管家塞了銀子說好話。管家顛了下手里的銀子,“你家丫頭等級不高,按說出去不難,但是她跟在韓嬤嬤身邊,這就難辦了,除非。。。”,嘬著牙花子搖頭,小秀爹又拿錢塞到他手里,賠笑著求他幫忙。
費(fèi)了些周折,小秀她爹終于贖了她出來。小秀對韓嬤嬤告別時,韓嬤嬤笑著讓她記住學(xué)過的廚藝,意味深長地表示,不論是不是自由身,能有一點(diǎn)兒小手藝傍身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