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小翠滿臉糾結地進屋，給凌霜行禮后，語氣張惶地說：“小姐，郭家的洪小姐家出事了，她爹犯了事沒了，她現在不是小姐了！”

衛婆婆皺了眉頭說：“沒頭沒腦的，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慢慢想清楚了再說。”

小翠拉拉雜雜地說了一通，將事情的原委表述清楚了。凌霜這才知道洪家出了事，個人的命運朝夕間發生了顛覆，洪惜潔從官小姐變成了官奴，真是令弱者畏懼的世界！

凌霜不知道的是，洪惜潔還算幸運有姨母可依靠，郭家花錢四處周旋，上下打點，頗費周折地給洪惜潔報了病故，將她改為顧惜潔接了出來，然后很快嫁到江南去了。

顧惜潔離開時，牡丹花開得正艷，她站在船頭，看著越來越遠的京城，心里滿是不舍與憤懣。如果聞家沒搬到姨母家附近，沒出現那讓姨母遲疑的選項，自己定能早些嫁到郭家，即便父親犯了事，按照罪不及出嫁女的原則，自己就不會有此禍事，只能匆匆擇戶不知底細的江南人家外嫁，最終落到如此倉皇狼狽的地步！

京城里官員起起伏伏，官宦人家來來往往，福佑巷的鄰里沒太注意，大家都在關注周家的親事。周家小姐要嫁給信國侯的孫子，是信國侯庶出兒子的嫡子，以周家的門第，算得上是高嫁。男方的媒人是英郡王妃，雖然王妃沒出面，張羅的是王府嬤嬤，但這門親事就讓周府很自得，元宵節的紅燈籠忘了取下來，看著就很喜氣。

福佑巷里的喜事不斷，接下來，聞家傳來與魯國公家結親，聞家大爺要迎娶閔家嫡小姐！一時間眾人為之側目，魯國公府畢竟是公侯，聞家只是小小的官宦，如果周小姐嫁去信國侯算高嫁，那么，魯國公閔小姐嫁到聞家可說是下嫁，還是將嫡小姐下嫁。大家都很高興，公侯小姐能嫁到這里，是添彩之事，鄰里紛紛上門道賀。

聞家沒有長輩，卓楓將姑母和舅母請到家里，商量去閔府提親之事。

曹舅母聽說去魯國公府提親，驚喜地說道：“難得外甥能有此好姻緣，是他姑母踅摸來的吧！”話一出口自覺不妥，面露尷尬地說：“不如，請位名氣大的官媒去提親？”

聞姑母倒沒在意，笑著說：“曹夫人說笑了，國公府的門第，我哪有那個能耐去踅摸，是楓哥兒的儀表堂堂，入了閔家人的眼呢！”

聞姑母拉著卓楓上下打量，欣慰地說，“瞧咱們楓兒，與閔小姐正是一對佳人，請官媒去提親固然可以，不過，歷來是低頭娶媳，何況要娶國公府的嫡小姐，不如請位勛貴人家出面，更顯出咱們求娶的誠意。”

曹舅母發愁地說：“能得勛貴家夫人出面當然更體面，只這么一時半會兒，怎么找到呢？”

聞姑母笑著對卓楓說：“你姑父與保慶伯爺都喜愛金石，我想著求保慶伯夫人去上門提親，應該沒問題，你就等著接媳婦過門吧！”

曹舅母掩嘴笑道：“看他姑母性急的，還沒提親就巴望著迎娶了，這中間還差著好幾步呢！”

“我可不是性急嘛，希望這府能盡快有位當家主母，明年霜丫頭出門也有人張羅了，”聞姑母說著，埋怨地看著卓楓，笑道：“都怪你，早想通了早日成家，現在必定孩子都有了！”

“可見緣分天注定”，曹姑母笑說：“俗話說，好飯不怕晚，外甥這門親事真好！如果姑太太地下有知，肯定喜悅！”曹舅母說的是夫家的小姑子，也就是卓楓的母親。

這話讓卓楓思念亡母，面上不由地生出幾分感傷之意，凌霜拉著哥哥的衣袖說：“來年咱家祭祖時，就是嫂子領著我行禮了吧！”

聞姑母打趣道：“正是，也是霜兒最后一次在家祭祖呢！”一句話讓凌霜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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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家嫡小姐下嫁普通官員，得此消息的勛貴多半緘默不語，少有人議論。馬盛瑀很是憤懣，“國公府嫡小姐嫁給一個七品官，真真可笑，過去，只有犯了大錯的才如此下嫁，怎么現如今，大家都不覺著有什么不對？堂堂國公府也不嫌丟臉嗎？”說到后來，竟是痛心疾首的神情。

他母親慶國侯夫人見狀，噗嗤笑道：“咦，咱家的小公子居然有如此格局，關心起整個勛貴公侯來，可見真是長大了呢！”

馬盛瑀頓時垮下臉，沮喪地抱怨：“我早就長大了，娘干嘛總把我當孩子對待？難怪人家看不上！”

“那是她家有眼無珠，”侯夫人安慰地說：“咱瑀兒多好的孩子，孝順懂事，從不給家里惹禍，”見兒子情緒仍然不高，笑著說：“娘一定為你選門好親，找個漂亮的媳婦，瑀兒就放心吧，為娘說過的話都算數的。”

馬盛瑀心里不服氣地嘀咕，“我是那缺媳婦的人嗎？我就是不甘心，咱這一個圈子里優秀的人不少，她家什么眼光，愣是一個都不選，寧愿將她下嫁，太憋屈了！”

城外的小酒館里，趙沐春不理馬盛瑀的喋喋抱怨，端起面前的酒盅，一仰脖喝了下去，被濃烈的酒味辣得嗆了嗓子，“你哪里找的酒館，酒這么烈！”

“這是關外來的燒刀子，不能這么喝，”馬盛瑀無奈地看著趙沐春，“你動作也太快了，我正要告訴你，喝這酒得慢慢地啜一小口，哪能喝這么猛呢！”說完，對小廝吩咐道：“去端一碗蜜調醒酒湯來。”

趙沐春酒意涌到臉上，白皙的臉頰很快通紅，他笑著問馬盛瑀：“你剛才的那些話，真就直接對姑母說啦？”

馬盛瑀嘿嘿一笑，道：“哪能呢，悶在心里嘀咕幾句，直不隆通地對娘講，我得多缺心眼呀！”端過醒酒湯，馬盛瑀討好地說：“表哥，你可要幫我，你答應過我，幫我想個法子的！”

趙沐春好笑地問道：“你莫不是喝醉了，說的什么酒話？結親是結秦晉之好，涉及到兩個家族，咱倆有這個能力左右嗎？”

“我也知道，改變不了什么，但是什么都不做，只干看著人家熱熱鬧鬧地過禮，我覺著憋屈，哪怕小小地使個絆子呢，不如，我帶人去給聞家小子套麻袋，偷偷打他一頓？”

趙沐春“嗤”了一聲，涼涼地說：“這我可得提醒一句，那小子以前當過捕頭，據說身手不錯，你手下有武藝好的人嗎？”

“……沒有，”馬盛瑀情緒低落，自語道：“就讓他們順利地結親？可惱可氣！”他端起醒酒湯，勸著趙沐春喝下去，笑道：“表哥，我這請你喝酒又服伺你喝醒酒湯的，你得幫我想個法子，我不過是想出心里的惡氣罷了！”

趙沐春乜斜著他說：“你來真的，心里就那么過不去？”

馬盛瑀連連點頭，“咱們也沒能力改變啥，況且，也不能給家里惹禍不是，就想小小地難為他們一下。”

趙沐春酒意上頭瞇縫著眼，喃喃說道：“讓我想想，成事不易，壞事卻是容易的，”他對馬盛瑀勾了勾手指，見他湊過來，輕聲說：“你叫個人去聞家附近守著，他家有什么大小事都來說一聲。”

馬盛瑀信服地點頭，“好咧，我就知道表哥有辦法，我派人過去捎聽著，然后呢？”

“別急，此時不過是提親，兩家要走完三書六禮且有些時候呢，總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