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打岔，我早講完了，”姜攸順手拿起木梳，幫凌霜將鬢角理順，“其實也沒什么，我上面有個大我三歲的哥哥，父母對他要求極其嚴，我上的小學，也是為了他才設立的，我父親的理論是，應試教育不適合哥哥，要培養他創新思維的能力，和終身學習的能力……而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長大，不惹禍就足夠，偏巧我身體健壯活潑，發自內心的喜愛讀書，學習和體育各方面都出色，輕松地就能蓋過哥哥的風頭……”
開始，姜攸的優秀能贏得母親的贊賞，隨著哥哥越來越沉默，母親情緒焦慮，關注的目光更多在哥哥身上。姜攸不明就里，跟著母親陪哥哥，換來冷冷的目光，心里不覺委屈。偷偷聽到母親對父親的抱怨：“他的天賦，還不是你家老太爺的基因，這么些子孫，誰知就是他與他相像呢！”姜攸懵懵懂懂，家中老輩里有位聰明絕頂的人，抓住機會創下家業，父母是在說誰呢？直到好友一句“你是老二，卻處處優秀，讓繼承人的老大，情何以堪？”，姜攸心里驚起駭浪，突然明白，家里大筆給錢讓自己出去玩的含義，為什么贊成自己去一片空白的非洲公司……
“我提出到非洲去，母親的焦慮明顯緩解，一直夸我很懂事，我聽了心里發涼，就當自己的避走，是還父母養育之恩吧！”姜攸自嘲地說：“你知道嗎，我去非洲的時機很好，趕上了好政策，公司業績一下子沖到了集團前列，想必哥哥的壓力倍增，母親派來一位副手‘協助’我，于是我將公司業務交給他，自己到世界各地旅游……幸虧我一直沒有伴侶，哥哥已成家生子，也許，我車禍而亡，能徹底地回避，對大家都是解脫吧！”
“不會的，父母總是掛念子女的，同時，父母都是貪心的，希望處處周全。讓你接手公司業務，肯定是不希望你被荒廢了，派副手只是希望緩沖下你的鋒芒吧！”凌霜攬住姜攸的胳膊，溫和地說：“你的才能，必定是父母的驕傲！”
“那倒是，我每每做出成績，都能感覺到爹媽的欣喜，”姜攸悵然片刻，又振作精神地說：“我的成長期還是快樂的，是父母費了心思的，慶幸的是，我意識到人心有偏頗時，已具有成熟的思辨能力，可以直面這結論，能承受精神上被迫獨立的痛苦了！”
凌霜抱住姜攸，撫摸著他的后背，姜攸平復了心情，抽出胳膊回抱了一下凌霜，說：“沒事，我現在挺好的?！?/p>
凌霜轉換話題，問道：“你剛才拿回來的是什么，姐姐又送咱們禮物了？”
姜攸打開手里的匣子說：“這個是姨娘送你的頭面，說這套赤金頭面是當初帶到江南去的，現在交到姜家媳婦手里。”
匣子一打開，赤金的耀眼光澤明晃晃的，凌霜贊道：“哇，好閃亮的金飾，富貴又氣派，不愧是傳家寶！”
姜攸了然一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這套頭面主打一個土豪風，不如你自己選的那套珍珠風格的讓你喜歡吧！”
凌霜出閣時，姑母添妝送了一套金銀嵌寶石的頭面，卓楓將家傳的一副金玉翡翠頭面給她陪嫁，又讓她到毓秀閣定制一套。凌霜有了兩副完整的頭面，選了鎏金鑲嵌珍珠的簪和釵，以及珍珠耳墜，恰好湊做一副，雖然頂簪不出彩，日常戴著還蠻合適的。此時聽了姜攸的調侃，凌霜拉著他的手，晃著笑道：“你真了解我，這赤金的戴起來太隆重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愉快地渡過美好時光。
次日，凌霜回門，一進福佑胡同，守在巷口的小柱見了，往家報信到：“姑奶奶回家來了！”
閔繡芙笑著迎二人進客廳，打趣道：“你們再不來，你哥哥的書都快看不下去了！”
卓楓已升為六品的大理寺正，更顯沉穩持重，此時坐在廳堂，一本正經地將手里的書合上，輕咳一聲，等兩人問候完，關切地與姜攸寒暄。閔繡芙悄聲問凌霜在姜府的情形，凌霜答說一切都好，兄嫂勿念；說姜家大姑奶奶一家也和善，不久會帶著孫姨娘回江南；又告知姜府西園修整好了，會接兄嫂并姑舅去玩等等。閔繡芙笑著說，老家也有使人送來賀禮，只是路遇山洪毀路耽擱了。卓楓遲疑地問，姑母一直記掛著凌霜，要不要去看看姑母？
凌霜想了想說：“論理姑母是長輩，一直對我們很關照，我也想去拜望下，只是去了姑母家沒去舅母那里，怕是要挑我們的理。”
曹舅舅去年已回大同任職，曹舅母帶著福蘭，和曹二郎一家住，希望能在京里給福蘭尋門親事，于是請聞姑母幫忙看看。聞姑母提了兩家，曹舅母認為那兩家的條件不太好，臉上難免帶出來幾分不滿，惹得聞姑母也不高興，兩個人心里有了膈膜，漸漸不怎么來往。
凌霜此時一說，卓楓也想起來兩位長輩的左性，不由皺了皺眉。繡芙忙笑道：“回門不走親戚，也符合禮數，改日再去兩位長輩家，姑母見了妹妹定然歡喜。”
凌霜聽了暗笑：嫂子真是聰明人，曉得兄妹二人親近的是誰。
姜攸趁著還有假期，陪凌霜去了袁府，袁家大大小小都出來見客。幾個小的見過禮后，或牽或抱地出了廳堂，留下大人們寒暄。聞姑母喜笑顏開地拉著凌霜說：“霜兒，看你們夫妻珠聯璧合的樣子，我真高興，如果哥嫂能見到就好了……”說著紅了眼圈，袁老爺輕咳一聲，說道：“舅兄在天之靈必定欣慰，夫人休要傷懷！”吩咐道：“我還有事，你們幾個好好陪著！”說完，抬腳去書房了。
袁家大爺袁玘忙說：“表弟表妹均已成家，這是喜事，母親不要太激動了！”凌霜扶姑母坐下，笑著附和道：“姑母的關懷之意，我和哥哥一直都感懷在心，我們會好好生活的，姑母放心，以后我會常來陪姑母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