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二爺袁琛一向少言，見狀關切地看著母親，二少奶奶高氏乖巧地給聞姑母端了杯茶。

大奶奶宋氏給聞姑母遞上帕子，打趣道：“俗話說，侄女像姑，到底是霜妹妹伶俐，你一來，襯得我們粗笨口拙了！”

凌霜不好意思地笑道：“表嫂休要說笑，若你們都粗笨，天下也沒有精致人啦！”說的大家都笑了。

袁瑯對聞姑母笑著嗔道：“母親就是偏心霜妹妹，我成親，也沒見母親這么激動呢！”一語未了，站在他邊上的三奶奶黃清蓉先紅了臉，小小地扯了下他的袖子，斜了他一眼。袁瑯笑道：“這有什么好臉紅的，霜妹妹你早就熟悉，其余的都是家人，玩笑幾句不妨事的！”

聞姑母笑著斥道：“不許欺負你媳婦，你當都像你似的厚臉皮，蓉兒不要理他！”

“哎呦，有了媳婦就忘了兒，娘真是喜新厭舊呀！”袁瑯怪叫著，笑著對姜攸說：“走，咱們去外間說話去！”

袁玘拍了袁瑯一巴掌，“滿嘴里胡言亂語的，瞎說什么呀！”，招呼著兄弟幾個，陪著姜攸去外書房說話去了。

凌霜輕拍了袁歆，笑道：“前兒聽到歆妹妹的喜事，我給妹妹道賀了，過陣子來給你添妝哈！”袁歆羞澀地點頭回應。黃清蓉笑道：“歆妹妹的繡藝特好，回頭你見了必定贊不絕口的。”說得袁歆臉紅起來，不好意思地告辭。

宋氏說去廚房看看準備的席面，高氏去看著幾個孩子，聞姑母笑著對黃清蓉說：“你嫂子們都忙，你留下來陪凌霜吧！”

于是，清蓉見到了婆婆率性的一面，婆婆吐槽凌霜舅母的挑剔：“她家姑娘是不錯，她家也是官身，條件不差，但這是京城，廟會上失手扔一根梅枝，就能捎到七八個官員家眷，官家小姐不稀奇的！我看她家姑娘性子靦腆，給她找的兩家世家大戶，都不用過門就當家，不用擔重擔，可惜她自己眼太高，瞧不上，說白了，嫌棄結的親事，不能直接給兒子以助力！”

聞姑母搖著頭嘆道：“其實，世家大戶里的孩子有規矩管束，只要守著本分，小日子不會差，自己日子過的好，旁人必然不會輕看，真有什么事，親戚間誰會不搭手呢？”

黃清蓉沒想到婆婆說話如此直白，有點訝異，聞姑母推了推她，“傻孩子，你真是什么都寫在臉上，你在家也是這樣嗎？”

清蓉囁嚅地說：“我是跟著祖母長大的，她老人家喜歡聽我彈琴看我畫畫，對我別的方面沒有要求，前幾年祖母說我大了，需要學些主持中饋，讓我跟著娘親一起生活，娘就說過我有這毛病，我已經改了一些，以后會繼續改的。”

聞姑母笑著擺手道：“不用，這也算不上什么毛病，個人脾性不同，沒準兒我三兒喜歡的，就是你這純良性子呢！”一席話，說得清蓉紅著臉低下了頭。

凌霜解圍地笑說：“姑母說話越發詼諧了，哪有拿自己兒媳打趣的，換做以前，唯恐我們說話太隨意，怕被人議論不莊重，可見，如今的日子輕松呢！”

“是呀，眼看你們一個個的，都有了好歸宿，我心里松快多了，”聞姑母仿佛對塵世已無牽掛，笑著說：“以前擔心咱聞家的將來，又掛心你三表哥，現在都好了，我也放心了。”

凌霜聽了覺著不詳，不由心里一頓，拉著姑母的手，眼巴巴地看著她說：“也沒有都很好，姑母還需替我操心下，我的鋪子近來生意不好，賣出去的妝花紗少了呢！”

“那是精貴料子，不是普通的綢緞，江南的巧娘一個月才能織一匹，肯定不能跟下江棉布那樣，成匹的出貨”，聞姑母點著凌霜的額頭，笑道：“你呀，做生意不能性急的，對了，要不，我買兩匹給歆兒，讓她裁些小件，她要出閣的那家人不少，新媳婦過門需要送禮的地方多。”

“不用姑母買，我給妹妹添妝吧！還沒問是和誰家結親呢？”

“禮部侍郎牛大人的侄兒，牛家是隴西世家大族，牛大人是大房的，是他嫡親弟弟的兒子，庶出當做嫡子養大的，二房就他一個獨子，自己是舉人，任職太仆寺主簿，現在是從七品，靠著大房一起生活，他大伯將來還能不提攜么？”聞姑母笑道：“我覺著這條件不錯，也幸虧你舅母看不上，讓我撿了個漏。”

凌霜佩服地說：“姑母最會識人，相中的再不會錯的！”

“那是，我的眼光是跟月老學的，輕易不發話，說了都是準的，比如你……”聞姑母剛想提姜攸就是她看中的，凌霜忙接過話，“比如我們胡同里的周姑娘，當時姑母就說她會得貴婿，還有郭家的姑娘，姑母說她性子嬌憨姻緣卻不錯，果然，都一一應驗了呢！”

聞姑母估摸著凌霜臉皮薄，不愿她說與姜攸的舊事，于是不做聲，樂呵呵地聽凌霜胡侃。黃清蓉聽得一愣一愣的，感嘆當初在凌霜的小花園，一處玩耍的姐妹都要出閣了。凌霜見姑母有些疲乏，提出去看看袁歆。

兩人到了袁歆的院子外，隱約聽到袁歆姨娘的聲音，凌霜回身對翠袖示意她們退后。凌霜帶著清蓉繼續往院子里走，到了門口，正聽到袁歆姨娘的抱怨：“我看邢家公子好些，是正宗嫡子，家里老爺官也大，不如和太太說說，還是選邢……”

“住口！太太給選的人不會錯的，姨娘瞎說些什么，我是什么身份，豈能挑三揀四的，姨娘不要生事啦！”

“姑娘是袁府正經的小姐，難道還比不上表姑娘，她都能找個有世襲官職的大戶做當家奶奶，姑娘你自小錦衣玉食、琴棋書畫的，如今出閣選的人家必得好過……”

“胡說！姨娘越說越沒個邊際，你也說了太太待我寬厚，怎能提些得寸進尺的要求，姨娘別給我惹禍了!我看姨娘是頭昏病發了，你們快扶姨娘回去！”

“姑娘才是糊涂，左右在家不會很久，麻煩太太就這一次了，此時可不是顧著臉面的時候！”

“你……”袁歆明顯是氣急了，院外的凌霜氣得臉色發白，清蓉又生氣又緊張，壓著聲音問凌霜：“要不要派人去回太太？”凌霜止住她，示意再聽聽動靜，回頭對翠袖做了個手勢，后者忙帶著丫鬟退到更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