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陽光明媚,車廂內溫度適宜,寧夏慵懶地靠在座位上欣賞著這座城市。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卻又覺得是那么的熟悉,有種回家的感覺。
寧夏的老家是不是寧夏,她并不清楚,但名字卻是真的。因為她被遺棄在醫院門診長椅時,貼身衣服里有張紙條,上面寫著:寧夏,媽媽對不起你!而那時的她,還不到一歲。
都說三歲前的記憶會消失,但寧夏卻能依稀記起一些,不過都是一些簡單的場景,比如一排矮矮的的平房;一座并不高的山;一個小小的島嶼;一片平靜的海灘,等等諸如此類。
有時候,這些場景也會出現在夢里,變得栩栩如生,像是一段一段真實的記憶。
這些記憶碎片是灰色的,大部分沒人,有也看不清臉,只有模糊的人形。它們之間感覺不出有什么關聯,只是孤零零的存在于腦海深處。
為此,寧夏還在網上查過不少資料,結果發現這個世界上存在這個情況的人不在少數。
科學的解釋很多,比如是因為兒時看識物或識字繪本的記憶沒有被消除。但也有人說是前世留下的殘存記憶。
寧夏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因為作為孤兒的她,覺得這樣她來到這個世界才有了意義,也才沒那么孤獨。
回家的感覺是溫暖的,寧夏希望在這個城市中,能夠出現她記憶中的場景。
出租車一路北上,逐漸遠離了繁華市區,最后停在了一座山的腳下。
這山不高卻秀麗,有沒有仙不知道,但山下有幾所高校,加上山頂有座寺廟,倒也是游客不少。
過了山門,不遠處有小型游樂場,那是孩子們的天地。
再過去有一塊相對平整的空地,空地一側有一個亭子,這里石椅較多,是駐足休息或是整裝待發的好地方。當然,晚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山上的石階小路,更多的是年輕人在行走,特別是在附近就讀的學生,或成雙成對,或三五成群地在玩耍,獨行的少見。
不得不說,這山不失為一個談情說愛的好去處。一路拉著女生的手到山頂,倒也自然而然地成就了許多美事。
梁勝杰抬頭望了一會山頂,用手機發了個短信,開始沿小路向上爬。
山林間的石階小路不算太陡,大部分路段且不會被陽光直射,偶爾開闊處還有習習的山風吹過,所以慢悠悠地爬,正常來說不會覺得很累。
但梁勝杰卻不正常,因為他還沒爬多久就感覺到累了。于是走走停停,終于在傍晚前到達了山頂寺廟。
都這個時候了,但游客依舊多,看來寺廟香火是依舊旺。
寺廟門前一位年輕和尚見到梁勝杰,連忙迎了上去,行了個禮后說:“居士來了,這一路辛苦!”
梁勝杰微笑著雙手合十還了個禮:“路上還好,就是這山,我是一年比一年爬起費勁。以后別在門口等我了,站著怪累的。”
年輕和尚說:“那不成,師傅鐵定訓我。最多你到半山亭再給我短信。”
梁勝杰笑笑:“也行,少等了一半時間。住持最近身體怎樣?我寄過來的藥你可要盯著他吃。”
年輕和尚說:“多謝居士關心,盯著呢。師傅他老人家最近身體已經好很多了。”
梁勝杰欣慰地點點頭說:“那就好,走,給住持請安去。”
見過住持后,梁勝杰獨自來到了一間偏僻的寮房。梁勝杰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很是簡陋但干凈,桌椅書架一塵不染,窗臺上養著一盆水仙,長勢很好,床上有張老舊蚊帳,里面是新換好的被褥。
唯一與房間格格不入的是桌子上的木制圍棋盤,上面竟落滿了灰,灰塵下是一場還未結束的廝殺。
梁勝杰在床上沒躺多久,年輕和尚就來叫他去吃齋飯。
梁勝杰剛出門,感覺這天有些轉涼,就加了件外套。
正吃著晚飯,梁勝杰手機響了,是“寧靜的夏末”來的微信語音通話。
接通后卻是一個男人嚴肅的聲音:“您好,是梁勝杰嗎?”
梁勝杰覺得奇怪,但還是如實說:“是的,您哪位?”
“派出所民警,寧夏認識嗎?”
“認識。”
“那好,來一趟吧,我把位置發你。”
“您真警察假警察?能讓寧夏跟我說句話嗎?”
“她現在沒法跟你說,不過是她要我聯系你的。真警察還是假警察你按地圖位置來就知道了。”
“那冒昧問句,寧夏犯啥事了?嚴重不?”
“暫時不是大事,但晚了不好說。你趕緊的吧,來了就清楚了。”
“明天去可以嗎?我現在有事。”
“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怕明天處理起來會變得麻煩。”
梁勝杰問住持:“大師,我是否要走這一趟?”
住持反問:“你這碗飯不吃完會餓多久?”
梁勝杰略一思索,點頭說:“弟子明白了。”
好在這派出所不算遠,甚至可以說很近,就在山腳下的兩所高校之間。
經過派出所民警的闡述,梁勝杰總算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事情確實可大可小,目前的確可以把控,但交了驗傷報告,民事轉刑事就難辦多了。
“寧夏居然這么生猛?!1V3,還開了對方一個瓢。看不出來啊!”梁勝杰聽完后感嘆道。
“可不是。”民警也點頭表示同意,卻又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對方只是騷擾,這寧夏可是實打實的進行了人身傷害,這后果你明白吧?”
“明白!您的建議是?”其實梁勝杰知道怎么做,但還是想讓對方說出來。
“雖然寧夏這姑娘有點倔,有點叛逆,但人還蠻正直的,年紀輕輕有著大好前途,為這事進去留個案底不值得!另外,受傷的那個是附近的大學生,也有錯在先。一會他從醫院回來,你和他聊聊。”
“明白!我再問下,為什么找我來?”
民警用犀利的眼神盯著梁勝杰幾秒后,緩緩地說:“寧夏未滿十八歲,是個孤兒,沒有親戚,也沒有監護人,我們查了——屬實,她說目前能找來的大人就你了。其實吧,她要是聽勸,早沒事了。現在鬧到人家要告她,就只能叫你過來協調了。”
梁勝杰心里多少覺得有些意外,沒想到寧夏是這樣一個身世。那么這趟是來對了。
梁勝杰說:“多謝警官能為寧夏考慮,我知道該怎么做。那現在能見見她嗎?”
“可以,我去叫她,你就大廳等吧。”
不多會,梁勝杰就看到寧夏向他歡快地小跑而來,臉上洋溢著勝利者得意忘形的笑容。
梁勝杰向寧夏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寧夏則向梁勝杰用食指和中指比了個V字。
寧夏歪著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梁勝杰身邊,嘆了口氣說:“唉......沒想到我們第二次見面居然是在局子里。不過,還是謝謝你能來。”
梁勝杰笑笑:“客氣了。你不是說江湖再見嗎,這就是江湖。怎么樣,怕不怕?”
“我才不怕呢,大不了坐牢唄!”寧夏語氣倒也有種倔強的堅定。
“你可真行,吃個飯都能把人腦袋給開了,還好不是社會上的流氓,否則你少不了挨一頓打。”
“社會人我也不怕,朗朗乾坤,我有理,我怕誰?!”
“有理也得讓三分,再說,你長得這樣漂亮,別人搭訕你不很正常嗎?記住,以后有事就打110,別硬剛!”
寧夏聽完,用兩手捧著自己的臉蛋做花朵狀,對著梁勝杰笑嘻嘻地問:“我真的漂亮嗎?”
梁勝杰是覺得既好氣又好笑,無奈地說:“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好多。”寧夏抬起頭腦袋轉著圈,“完了完了,好像又開始暈了。奪命大烏蘇,果真是名不虛傳。”
“好嘛,用大烏蘇砸人腦袋。那小子夠慘。”
正說著,那小子就出現在了大廳,頭上扎著繃帶戴著網兜——看來的確夠慘。
寧夏見到那小子,立馬沖他豎起了中指,并做了個惡狠狠的表情,嘴里還說著:打死你!
那小子有被刺激到,想沖過來,卻被他同學抱住。
梁勝杰把寧夏豎著中指的手拿下,說:“寧夏,這事我來處理,你坐著別動好嗎?”
寧夏收回了兇狠表情,乖巧地點點頭:“聽杰哥的。”
梁勝杰起身走到那小子身旁,微笑著小聲說:“同學,借一步說話。”
那小子說:“你是他家長?”
梁勝杰說:“是的,咱們門口說。”
兩人來到了大廳外面,梁勝杰開門見山說:“你說個數,立馬轉賬,這事就這么過了,同意嗎?”
那小子覺得是侮辱他,就大聲說:“你誰啊你!”
梁勝杰也不生氣,依舊面帶微笑,小聲說:“說了是她家長。說吧,多少你覺得合適?”
那小子沒說話,盯著梁勝杰看了一會,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說:“五萬!”
“成交。”梁勝杰沒做任何猶豫就答應了,掏出手機,“支付寶還是微信?”
那小子愣了下,隨即掏出了手機。
出了派出所,寧夏問梁勝杰花了多少錢?
“500。”
“再說!”
“5000。”
“我轉你啊。”
“沒事,你留著玩吧。”
“那怎么行?”
“好吧。”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寧夏提議兩人再去喝一杯,被梁勝杰拒絕了,理由是他還有事,而且天都黑了,得趕緊給寧夏找住的地方。
寧夏問梁勝杰住哪,梁勝杰用手指了指,告訴她就住那座山上。
寧夏沖梁勝杰翻了個白眼——鬼信!
梁勝杰笑笑沒解釋。
梁勝杰輕車熟路地帶著寧夏來到了一家賓館。梁勝杰開房時,寧夏站在旁邊,故作鎮定,但臉頰早已泛紅。
梁勝杰委婉地拒絕了寧夏要他去賓館房間坐坐的邀請。等寧夏進了電梯后,梁勝杰轉身走出賓館,點了根煙,駐足望著眼前這條街道,有些唏噓。
其實附近的所有街道經歷了十多年的變化,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原來的矮房早已變成了高樓,常去的店子也消失無蹤,可只要路還在,梁勝杰就覺得熟悉和親切。
也許曾經在這條路上留下的每一個足跡,都已經烙在了梁勝杰的心里吧!
這里離山不算遠,梁勝杰打算慢慢地走回去,慢慢地回憶下過去。
山腳下,山門前,一個剛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梁勝杰。
“杰哥,我陪你爬山好不好?”
“我能拒絕嗎?”
“不能!”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