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處還有點燈光,再往里走就越來越黑了。好在有月光,不至于眼前一片漆黑。
梁勝杰沒有問寧夏為什么跟來,寧夏也沒有解釋。
心照不宣有時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寧夏挨著梁勝杰走著,好奇地問:“杰哥你,不會真住山上吧?”
梁勝杰說:“騙你干嘛,誰大晚上來爬山?”
剛說完,兩人身邊就有一對情侶追逐著跑過。
寧夏指著他們問:“那這是?”
梁勝杰咳嗽了下,說:“山下的學生,他們最多到前面不遠的亭子那里。誰大晚上的爬山頂。”
“你好像對這里很熟嘛,是不是經常來?”
“經常倒也沒有,一年來一回,只是我曾經在山腳下的大學讀過書,所以這一帶我都很熟。”
“真的嗎?那太好了!”
“好什么?”
“其實吧,我并不是純粹來旅游的。”
寧夏告訴梁勝杰,她打小成績就不好,初中畢業后就沒讀書了。進入社會工作之后,覺得沒有一技之長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于是就想著學點什么技能。
在被垃圾培訓機構騙了兩次后,寧夏決定到正規大學問問,看有沒有面向社會的培訓,多花些錢都沒事。
寧夏心想大學里的培訓,總應該能學到真正有用的東西吧。
寧夏還告訴梁勝杰,她對這座城市一直有種莫名的好感,一直想來看看,于是把這里的大學定為了第一選項。
梁勝杰聽后,答應帶寧夏去周邊幾個學校的招生辦問問,順便給她一些建議。
“后天吧,明天白天我有事,晚上我要回趟家,后天中午陪家人吃了飯就過來。下午三點,我們在學校門口碰面,位置我發你。”
“太好了,謝謝杰哥!等等,你是本地人?”
“是啊,怎么了?”
“那你回去是去陪誰吃飯?父母還是老婆孩子?”
“我都沒結婚哪來的老婆孩子,是陪父母。哦,我明白了。你不用多想,你擔心的事不存在。”
“廢話,被抓了,挨打的是我!到時候我就是有八百張嘴也說不清。再多問一句啊,你有女朋友沒?可以不回答。”
梁勝杰被寧夏的話逗樂了,笑著說:“別怕,也沒有。怎么,對我有想法啊?我勸你最好別,回頭傷著自個不合適。”
“嘁......你哪兒撿來的自信,不評估下自己,就敢往自己身上安。話說你這人吧,高興的時候還挺有趣的,挺會撩——撩人的撩。”
“呵呵,我還有別的招,要不試試?”
“別,回頭吐您一身不合適。先發地址給我,免得忘了。”
梁勝杰掏出手機發了地址,抬頭就見周圍出現了不少成雙成對的情侶。他們談笑間已不知不覺就到了亭子處。
寧夏覺得反正天黑別人看不見她的臉,就肆無忌憚地東瞅西看,還問梁勝杰:“你當年是不是也在這偷偷摸摸做壞事?”
“小看我了,我有比這更不要臉的地方。”
“重點說說怎么個不要臉。”
“我說你這孩子,大人不要臉的事能隨便說嗎?”
“說嘛!愛聽!”
“怎么說呢?算了,不說了,丟不起這人。總結一句話——當年非常混蛋!”
“那就更愛聽了,怎么辦?”
“愛聽也不能說,認識才不到兩天,你知道我的事夠多了。”
寧夏嘟著小嘴說:“小氣!”
過了亭子這塊平地,偶爾有下山的人與他倆擦肩而過,可已經見不到其他上山的人了。
嚴格來說,從亭子這里起,才算真正爬山,因為再往上就全部是陡峭了許多的石階山路。
梁勝杰本來體力就沒恢復,加上晚飯又沒吃上幾口,自然是越走越慢。
寧夏年輕還興致高昂,嫌梁勝杰走得慢,跑到前面遠遠的,把打開了“手電筒”的手機舉過頭頂,左右揮舞著沖梁勝杰喊:“老頭,加油!老頭,加油!”
梁勝杰就警告寧夏:“你就得瑟吧,一會遇到色狼把你抱走,我可不管。”
寧夏蹦跶著下來,湊到梁勝杰跟前,盯著他問:“真要是遇見了壞人,你怎么辦?”
梁勝杰沒思考,脫口而出:“會把他們打出屎來!”
“回答正確!”寧夏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一轉身又往前跑去,晃動著手機說,“高興,這趟沒——白——來!”
梁勝杰似乎有看到,在寧夏轉身的一瞬間,有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像是葉尖的露水輕輕滑落。
再看眼前的寧夏,似乎幻變成了年輕的甘素素。那塵封在記憶中的一幕,瞬間展開,并傳遞到梁勝杰腦神經里的每一個細胞。
是的,甘素素和吳媛曾經也都問過梁勝杰這個問題,梁勝杰的回答正是——會把他們打出屎來!
梁勝杰又想起剛才約定的“下午三點校門口見”,更加覺得無比詭異。沒錯,就在許多年前,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約了甘素素去校招生辦,打聽怎么能在學校讀書的事情。
梁勝杰又想起她微信的名字,為什么不是‘寧靜的夏天’,而是‘寧靜的夏末’。
要知道‘夏末’對他有著重大的意義,‘夏末’是吳媛給起的名字,而吳媛則是梁勝杰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女人。
梁勝杰是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
一陣山風吹過,周邊樹木發出的“嘩嘩”的音浪,或高或低;或長或短,像是來自異世界的語言,向梁勝杰傳遞著某種信息。
梁勝杰站在原地,點了根煙讓自己冷靜。他發覺從認識寧夏到現在,很多的事情都充滿著不可思議巧合,還有那些層層加速遞進的環節,全都有著能合理解釋的理由,可這本身就代表著不合理!
更何況短短的時間內,就出現兩起驚人相似的事情。接下來會不會還有更多的相似出現?寧夏到底是誰?靈魂附體?帶著曾經的記憶的重生者?還是這個世界出現了BUG?
梁勝杰腦子越想越亂,越想越離譜。最后決定還是先了解下寧夏的情況再說。
“你歇夠了沒有?快走啦!”寧夏坐在前邊的石階上叫。
梁勝杰把煙丟到腳下踩滅:“你等我,我問你個事。”
“好。我也累了,跟你一起慢慢走。”
兩人并肩前行,梁勝杰問寧夏:“剛才你說‘回答正確’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啊,就是我心里想要的答案,而你答對了。”
“你是不是希望有一個男人為你打架?”
“你怎么知道?我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是一個孤兒!”說完,見梁勝杰沒反應,就奇怪地問,“你不應該感到驚訝嗎?”
梁勝杰就微微一笑,說:“警察跟我說過了,當時挺是驚訝的,完全沒看出來。你接著說。”
“哦,難怪。”寧夏頓了下,接著說,“可能是我長得好看吧,從小就被男生騷擾女生嫉妒,我又是孤兒,所以經常被人欺負,孤兒院里也是,學校里也是。于是我就時常想,要是我有個父親或者哥哥那該有多好啊!能保護我,能為我打架,不被人欺負!”
“理解了。你現在做什么?有男朋友保護你嗎?”
“我在KTV當服務員,男朋友也是在那認識的,算是我的初戀吧,開始的確能保護我,不過現在挺后悔的。”
寧夏說她男朋友是附近的一個小混混,經常來KTV玩就認識了。熟了后,兩人就談起了朋友。寧夏說,和他在一起更多的是要個安全感,而非完全的感情寄托。
梁勝杰能體會小小的年紀就踏入社會的這種無助感,何況還是個女孩,且是個孤兒。
寧夏接著說男朋友開始對她還是挺好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就變了,變得越來越離譜。具體是怎樣的離譜寧夏沒說,不過梁勝杰能猜出來。
兩天前,寧夏提出分手,她男朋友說要么把他花在她身上的二十萬還給他,要么打死她。嚇得寧夏趕緊跑了出來,暫時避避風頭。這也是寧夏出來的另外一個目的。
梁勝杰問寧夏真花了他那么多錢嗎?
寧夏說怎么可能,他就是一個純純的流氓,想錢想瘋了!
梁勝杰又問寧夏接下來怎么辦,寧夏搖搖頭說:不知道。
通過寧夏的這番述說,再結合她前面提到的一些事,梁勝杰對寧夏算是有了個基本了解。
與大多數普通人肯定有別,但與其他孤兒倒也沒特殊的不同。屬于是一個本質不壞的苦命人吧。
寧夏笑著問:“我是不是一個命運多舛的人?”
梁勝杰說:“算是吧,但也是個堅強樂觀的人。”
“命運多舛,癡迷淡然,揮別了青春,數不盡的車站,甘于平凡卻不甘,平凡的腐爛,你是阿刁,你是自由的鳥!”
寧夏向快走了幾步,唱起了歌,唱到最后還高舉著雙手原地轉圈。
夜色中的寧夏很美,像是一個在月光下跳舞的精靈。
梁勝杰覺得,寧夏的突然出現,不管是命運的安排,還是重生的設計,都已經無所謂了,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充滿變量的過程才精彩刺激。
“寧夏,我有個建議你想聽嗎?”
寧夏停了下來:“你說。”
“如果大學里沒有培訓,你可以先到我公司做事,比起在KTV做服務員,會有更多的學習機會。”
“什么公司?做什么呢?”
“公司叫‘夏末’。你可以......”
“夏末?”還沒等梁勝杰說完,寧夏就打斷了他,用不確定的語氣問,“是那個‘夏末’嗎?”
“應該是你想的那個吧。”
“那你是?”
“創始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