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也回到房間時，沈璃兒已經睡熟了。
床榻上，小丫頭蜷縮成一團，眉頭緊鎖，像是深陷噩夢之中。
沈清也在床邊坐下，小心翼翼的替小丫頭撫平眉心的褶皺，然而，下一瞬，小丫頭猛地驚醒，驚呼一聲：“不要！”
見她臉色煞白，像是做了噩夢，沈清也嘆了口氣，輕輕將小丫頭拉到自己懷里，柔聲問道：“做噩夢了？”
她不擅長做長輩。
從前有兄長們在，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安心學藝。
即便是入了凌煙閣，也可以不參朝政。
可如今，偌大的沈家，只剩下她和沈璃兒兩個人。
璃兒年歲還小，不能背負血海深仇過完這一輩子。
她這個做小姑姑的，就要處理好這一切。
沈璃兒靠在沈清也的懷里緩了片刻，這才稍微回過神來，委屈的望著沈清也：
“小，小姑姑？真的是你？”
“璃兒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沈清也緊緊地抱著沈璃兒，安撫道：“別怕，我在呢。”
她抱著的不只是沈璃兒，還有她這一路趕來鄖西時小心翼翼的祈禱。
“小姑姑，你怎么才回來啊！”
“好多人！好多人闖入沈家，見人就殺……叔母好不容易將我藏了起來，可她自己卻被那群人亂刀砍死！她馬上就要生了啊……”
“那群畜生，他們不是人，小姑姑，我要殺了他們！”
沈璃兒說不下去，整個人臉色慘白，身體止不住的抽搐。
沈清也縱使心中悲慟，此刻也不敢表露半分，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小丫頭的后背，“我知道。”
“別難過，交給我，我來處理好不好？”
“嗯。”
沈清也抱著小丫頭好一番安撫，小丫頭這才平靜下來。
她整個人窩在沈清也懷里，突然想到什么，抬起頭，小心翼翼問道：“小姑姑，你離開京城，宋家會不會擔心你？”
沈清也突然想起來。
族人離京時，她和宋朝恩方才大婚。
如今她休夫的事兒，沈璃兒應該還不知道。
想了想，沈清也誠實道：“我跟宋家已經沒關系了。”
“小姑姑……”沈璃兒瞬間紅了眼，忍不住哽咽道：“是不是宋家不喜歡我們？”
“小姑姑，對不起，是璃兒給你拖后腿了！”
沈清也皺起眉，詫異道：“你怎么會這么想？你是我的至親，這輩子，發生任何事都改變不了這一點，怎么會給我拖后腿呢？”
“可是……”沈璃兒欲言又止。
沈清也察覺小丫頭有心事，當即問道：“可是什么？”
許是沈清也平日里便是說一不二的性格，沈璃兒在她的追問下，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那日我逃離清風寨，聽說前來善后的是小姑父，便找到了他們駐扎的地方。可是，我聽小姑父和一個女將軍說，就是因為沈家的存在，他還一直難以晉升。世人都以為他背靠沈家占盡便宜，可實際上，沈家政敵眾多，人人都想睬他一腳。他還說，若是有可能，他希望這輩子都沒有認識過沈家人。”
這種話，沈清也自然是分的清至少有一半的成分是在哄沈嬌嬌的。
可還有一半，應當就是宋朝恩的心里話。
“他還說了什么？”
“他還說，如今的沈家只剩老弱病殘，與小姑姑您，還有宋家來說，都是累贅。”
“一派胡言！”
沈璃兒剛說出口，沈清也便暴怒而起。
“我沈家是累贅？”
“成婚一年，沈家沒有一人入京打擾過宋家人。我沈家也沒有一件事，是需要驚動宋家的人脈去安置的！我沈家，如何就是累贅了！”
“小姑姑……”
沈璃兒緊張的拽著沈清也的袖子，生怕沈清也一個激動沖回去找宋朝恩算賬。
好在沈清也雖然生氣，卻也沒有失去理智。
她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輕聲道：“你安心修養身體，過些日子，我帶你回京。”
“回京？”
“是，回京。我沈家，本就無須避讓任何人的鋒芒！我活著，沈家，就不會被人遺忘。”
“小姑姑……”沈璃兒還要再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沈姑娘，我家殿下特意派了女醫前來，不知姑娘可有需要？”
來人是蕭云祉身邊的侍衛，名喚凌風。
此人雖是侍衛，可卻能調動蕭云祉身邊的親衛，可見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沈清也看了沈璃兒一眼，將被子給她蓋在身上，這才扭頭道：“勞煩了。”
話音落下，門外一個女醫進來。
沈清也起身讓開位置，那女醫便坐在床邊，給沈璃兒把起了脈搏。
沈清也想了想，總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去當面向蕭云祉表示謝意。
雖然她已有許多年未曾見過蕭云祉了，可畢竟，兩人也算是舊相識了。
沈清也打聽了蕭云祉所在，便直接過去了。
此時書房內。
蕭云祉端坐在桌案前，他對面，一個年輕窈窕的女子正捧著一碗湯眼巴巴的望著他。
“殿下，霞兒特意為您熬了湯，您嘗嘗？”
這女子是刺史府的嫡長女，名喚謝煙霞，凌風離開后，她便親自斷了湯過來。
蕭云祉的人都在暗處，見蕭云祉沒有指示，就沒有阻攔。
可誰承想，這姑娘竟抱著這個心思來的。
房門敞開。
屋內涼風漸起，謝煙霞嬌弱的身子微微顫抖，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
蕭云祉面無表情，甚至連腦袋都沒抬一下。
仿佛屋子里沒有這號人。
謝煙霞見蕭云祉不說話，壯著膽子端著湯上前兩步，委屈道：“殿下可是嫌棄霞兒？”
她說著，突然腳下一崴，毫不猶豫的朝著蕭云祉摔了過去。
眼看著就要倒在蕭云祉懷里，這時，蕭云祉突然起身，朝著門外喚道：“沈姑娘留步。”
謝煙霞撲了個空，聞言，猛地扭頭朝著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