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開始就抗拒和人接觸的。我小的時候很喜歡玩,爬樹,掏鳥窩,捉魚摸蝦,摘荔枝龍眼黃皮……
我和我的同學他們玩,但他們可能是看出我的不一樣,我太愛觀察了,成績還行,反應慢了點,呆呆的。
他們不知道是不喜歡我的哪一點,還是說都不喜歡,我被孤立過,他們在我回家的路上攔我,我當時真的好害怕,我現在還記得那種害怕。
那對年幼的我來說好像是一個天大的困難,我家人沒教過我反擊,他們對我的教育也一直是服從他們,聽他們的話。某種意義上,他們和霸凌我的人一樣一樣的。
我很缺乏安全感。我甚至不敢告訴他們我被欺負了,我大半夜哭醒,也驚醒我的奶奶。后來她帶著我去找那個霸凌我的男生,我的勇氣好像多了點。
我們明明是一個村的,甚至都是一個姓,霸凌我的男生,他對我為什么那么不友好呢?也許不需要理由。
對我來說,那個男生的奶奶也好兇好兇的形象,還好我奶奶給我找場子的時候也夠硬氣。
當然,欺負我的還有一個女生,也是一個村子的,不是同姓。
她比我高,比我壯,我打不過她,只能畏畏縮縮。但小孩子沒那么記仇,后來我們還是成了朋友。她對朋友挺大方的。
我的一個朋友和我住的很近,我老是去找她玩,不過我被欺負的時候,她好像站在欺負我的那一邊,我的印象實在模糊,我沒記仇,后面還是和她一起玩了。
不然我就沒玩伴了,我害怕孤獨。
我的朋友不多,大家都一個村子,也是一個小學,所以一起玩,好像也算是朋友吧。不過大家都玩在一起的時候,我敏感地覺察出自己是格格不入的。
但我需要他們在我旁邊吵鬧,免得我去了哪兒,哪兒的氧氣就空缺了一大塊。那沉默太令人不安了,不是我需要的安靜。
我的家人不知道我的這些掙扎和痛苦,我出于我的成長經歷,認定他們不會理解,也不想和他們說。
他們很奇怪,小時候家里來了一個客人都屁顛屁顛搶著去倒水倒茶的人,怎么對人越來越冷漠了。
我自然而然地,吃了一些苦,流了一些淚,然后變成今天的我。
人是環境的產物。我的家人也有好多話沒對我說,我對他們的沉默也源自于聚少離多的留守經歷。
一年到頭不見幾次面,見了連老豆都認不出,我真以為他是陌生人,那一刻他也很尷尬吧。
這種家庭的愛被詛咒了,說不出愛字,沒機會表達愛,羞于表達愛,隔閡一天比一天厚。愛自然也會像冰塊一樣慢慢融掉,流走。
我最愛的奶奶太早地離開了我,她離開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沒太大的實感了。
我還是希望自己很富有,因為活著需要錢,我的父母還是受著貧窮的禍害,他們勞累,他們互相指責,他們很不幸福。
我有一點責任心,我希望他們幸福,起碼有錢,生活得以保障,病了也不害怕去看。
但我本人的錢夠花就可以了,我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我缺乏一種動力,我沒太大的激情。
要是錢多了,我會用來喂流浪貓狗,救助野生動物,幫助窮人,最好是開個公司,開個大公司,讓大家都能像人一樣工作,工錢也豐厚,假期也足夠,快樂也不會少。
大家都能吃好,活的有尊嚴,獲得快樂,而不是又窮又累地活著,這是我的愿望。
因為我體驗過毫無尊嚴的工作,我初中假期就去東莞進廠打工,一邊挨罵,一邊領低廉的工錢。
糟糕的環境,消極的心態,我對東莞的印象差極了。我覺得不是人呆的地方,起碼不是一個能讓我有喘氣的空間并快樂活著的地方。
當時我立志努力學習考大學,不進廠工作。現在我發現去高樓大廈的崗位好像還不如進廠,起碼拼命一點,工資會到位。
我真是墮落了。
我的奶奶會怎么想呢?她很期待我上大學的,可惜她離開的時候,我還是個初中生。要是她能知道我雖然沒進985、211,但上了個在省里名聲也還可以的大學,她應該會很開心。
我的奶奶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我老豆也是愛我的,但奶奶陪我的時間更長,她那么的寬容我和照顧我,我想起她總是會熱淚盈眶。她離開后,我羨慕嫉妒每一個還有奶奶的人。
她是在病痛里離開的,現在家里也還是很窮,兩個弟弟搞的幺蛾子不斷,我媽嘮嘮叨叨,家里的氣氛沉悶壓抑。
我不希望奶奶受苦受累,也許她早點離開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