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然,且先去吃早飯吧。”白顧溪對倚立其側的少年說道。
“師傅不與我一道嗎?”白修然垂首,問得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什么,心里卻想著他要支開他。
白顧溪指了指躺在榻上之人,“他還需要照料,為師暫時走不開。”
“哦……”白修然應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他裝的單純,思量片刻,復又鼓起勇氣,試探著問:“那我可否為師傅帶回一份餐食?”
白顧溪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輕輕揉了揉白修然的發頂,眼中滿是寵溺:“好。我家修然真是貼心。快去吧,等會兒飯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白修然點了點頭,他這師傅不像是會照顧人的,有點好奇他要做什么。
待白修然的身影消失于視線之外,榻上之人緩緩睜開了雙眸,戲謔道:“喲,就憑你這半吊子水平,竟也收上徒弟了。”
“你有意見?”白顧溪挑眉反問,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
“當然……沒有。”榻上之人——千秋月,邊說邊自榻上坐起,環顧四周,眼神中帶著幾分審視。
“白顧溪,你到底想做什么?”
“化干戈為玉帛。”
一聲冷笑,千秋月幽怨地看著白顧溪,他的目光如同千年的寒冰,讓人不寒而栗。
千秋月緩緩地走到白顧溪的面前,不屑與與憤怒交織:“他殺我師傅,難道我不該復仇嗎?”
白顧溪眼眸深邃,緩緩開口:“你該復仇,但這件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有什么簡單不簡單的,他殺了家師這是事實。”
“聽我一言,你再決定要不要復仇。”
千秋月環著胸倚著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無雨前輩臨終前曾來過秋曄山。”
“呵,眾所周知的事。”又一聲輕笑,千秋月淡淡的表情,鄙夷不屑地說道,“家師來到秋曄山與明子興發生爭執甚至大打出手,之后,秋曄山宣布退隱江湖,不再干涉江湖紛爭,無雨前輩帶著忘魂草來到蜀中,救活吳寧村百八十條人命。”
“你只看到了一部分。”
一聲驚雷炸響,窗外風雨愈烈,催開懷疑的花朵,讓人不得不探尋當年事實。
“你什么意思?!”
白顧溪陰沉著眸子,表情肅穆而端莊,窗外的雨聲漸大,他的聲音輕飄飄消散在雨幕中……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千秋月憤怒地拉著白顧溪的衣領,眸中似乎燃起了大火,手臂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卻發現白顧溪依舊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他深吸一口氣,松開了手,神色冰冷。
“算你好運。”千秋月不忿地說道,卻是釋然,心中已有成數。
“白道長在嗎——”屋外一小吏喊道,聲音里帶著些許慌張與焦急。
推開門,千秋月躲藏起來,白顧溪疑惑道:“怎么了?”
“白道長,有人死了,”小吏急匆匆道,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林大人叫道長過去。”
白顧溪披上外袍,帶著一把白玉勾蘭油紙傘,向外走去。
小吏在前面帶路,一邊注意著白顧溪,一邊向他講述事情的經過。
不久前,有村民在翠竹林外發現了一具男尸。尸體衣衫不整,但面目非常平靜,很是奇怪,村民們紛紛猜測是否遭遇了劫匪盜賊,于是便有人報了官,衙門接到報案已經派人趕過去了。
當白顧溪趕到現場時,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畢竟還下著小雨,又是如此晦氣的事情,誰也不愿意多留一刻,除了衙役和被迫留下來的人。
“可發現了什么?”白顧溪問道。
有人答:“死者是北岸的一個小地主,今天剛贏了賭場一筆錢,現在那筆錢不翼而飛,可能是被人殺人奪財了。”
“死者表情平靜而安詳,身上無明顯外傷,似乎并沒有經歷過什么劇烈的痛苦,一點兒掙扎的痕跡也沒有。”一位灰袍老者說道。
那老者盯著尸體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讓小官吏將尸體抬到衙門里去,說他要仔細檢查尸體,判斷他是否有內傷。
“白道長。”林楓出聲,他走到白顧溪身邊拿出一樣東西,一把剪刀,上面已經銹跡斑斑的了。
“這是何意?”白顧溪問。
“這把剪刀在距離死者十步以內的地方躺著,我想這可能是什么關鍵線索。”
白顧溪接過剪刀看了看,試試手感,發現這把剪刀打不開,支軸已經銹死了。
他看著剪刀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想了想,問:“死者姓什么?”
“姓杜。”
“杜禹?”
“是。”
林楓驚奇地問道:“白道長是怎么知道的?”
“這是‘雙股翦’杜禹的斷命剪。看來兇手早有預謀。”
“白道長心中可有人選?”
“李鬼愁。”
李鬼愁會制毒,其毒至陰,殺人于無形,而且他的矛盾眾多,與他有仇的人不在少數,杜禹是他復仇的對象之一,當年江湖敵手。
又是李鬼愁,林楓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發愁,雖說他死了家人很可憐,但也不該以如此方式報仇。害了那么多人命,遲早要把它緝拿歸案。
官府里,仵作李細準在尸體旁蹲下身子,從容不迫地拿出一把鋒利的刀,既然不是外傷,那只有內傷,他剖開死者肚子,露出里面的器官。
另一個仵作劉科杰在旁邊觀摩,只見在李細準的檢查下,死者的內臟逐漸展現在他眼前。
李細準仔細觀察了每一個器官的狀態,尤其是心臟和肺部。他發現死者的心臟和肺部有些異常,似乎是被某種物質所侵蝕。他又取出一些器具,對死者的器官進行了詳細的檢查。
“啊?這是?”李細準眉頭一皺,驚疑地看著提取出來的殘渣與空氣接觸瞬間變成灰色,心知此事不簡單。
他告訴劉科杰,死者是被一種劇毒所殺,而這種劇毒并非是普通的毒藥,而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毒素。這種毒素可以侵蝕人的心臟和肺部,導致死亡。
李細準在驗尸完畢后,恰巧林楓幾人勘察現場回來了,李細準向他們介紹了他的結論。
他告訴幾人,這種劇毒只有一種植物可以提煉,而這種植物只生長在偏遠的山區。他懷疑兇手可能與這種植物有關,或者是從某個途徑得到了這種劇毒。
“秋香夜雨。”白顧溪出言,“李鬼愁所作。”
“看來害人的果真是李鬼愁,白道長真是料事如神,林某佩服。”林楓道。
“接下來這幾天,林某會加強防備,到時候還須道長多出手相助。”
“應盡之義。”
白顧溪回到清竹小苑,他看見有一個小小的人影依偎在前庭階上,那是他的徒弟。
白修然見師傅回來,立馬飛奔向他,抱著師傅的腰,低聲啜泣,“師傅你去哪兒了?不要丟下修然。”
“對不起。”白顧溪手足無措地急忙安慰著他,他看著自己徒弟這個樣子,心里充滿了自責。他還那么小自己不該把他獨自一人留在這里,
噢,對了,白顧溪突然想到了什么,千秋月呢?怎么不見他人。……一定是他對他的徒弟說了些什么,心虛了不敢出來。白顧溪這樣想著今晚要找他算帳。
“修然,對不起是為師的錯。”白顧溪低下身子摟著白修然。“是為師考慮不周全。”忘了你還只是個孩子。
“修然愿意給師傅一個機會嗎?”
“師博答應不要拋下我。”白修然認真地說道,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種孩子特有的純真與執著,仿佛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為之靜止。
“好,為師答應。”
“拉勾。”白修然也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提出如此幼稚的請求,但既然要裝那就裝的像一點。
他伸出手,臉上掛著認真與期待,眼睛緊緊盯著白顧溪,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白顧溪微微一笑,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與白修然的小手指輕輕勾在一起。那一刻,奇妙的聯系無形中相連。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白修然輕輕地念著這句童年的誓言,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對師傅的信任。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在這一刻,他已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避風港。
拉完勾后,白修然緊緊抱住師傅的腰,仿佛害怕師傅會突然消失一般。他的臉上顯露出滿足與安心,仿佛在這一刻,他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
白顧溪輕輕撫摸著白修然的頭,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修然,你要記住,無論未來怎樣,師傅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嗯,相信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