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村的路上,莫軒發現每家每戶的門窗都貼著褪色的符紙,有些已經殘破不堪。更奇怪的是,明明正值晌午,村里卻安靜得出奇,連聲狗叫都聽不見。
“師父,這里的人……”
“別說話。”白顧溪壓低聲音,“跟緊我。”
村長家是村里唯一一座二層小樓,門前掛著兩盞褪色的紅燈籠。老人顫巍巍地推開門,一股濃郁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屋內光線昏暗,一個穿著褐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太師椅上。他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脖子上戴著一串古怪的骨制項鏈。
“又來了……”村長嘆息著搖頭,卻在看不見的地方彎起了嘴角,“你們這些人總是自以為是。”
白顧溪將信放在桌上:“村長既然求助,為何又這般態度?”
村長突然站起身,骨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祂的旨意,祂等不及了。”
村長走在屋里,臉上露出狂熱的神色,“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恩澤。”
“不妨告訴你們,”村長那張臉突然放大在面前,白顧溪心中一緊,只見村長陰測測地笑著,“其實根本沒有人失蹤。”
咚的一下,是棍棒擊打在身上的聲音。
莫軒發出一聲悶哼,隨即昏倒在地。
白顧溪轉身看見那帶他們來的老頭手中拿著一根木棍,想來是他敲暈了莫軒。
“為什么?”白顧溪冷冷地問。
“成為祂的祭品是你們的榮幸。莫要反抗。”村長神神叨叨地說著,拿起一旁的斧頭向白顧溪逼近。
呵,看來他們這次是被人騙了。
白顧溪自認倒霉,但他不會束手就擒。
一個閃身,拉起地上的徒弟跑了出去。
然而,院中早已站滿了人,他們全都保持著詭異的靜止姿態,在看到白顧溪他們時齊刷刷地轉頭,眼中閃著詭異的光。
“你走不了的。”村長氣勢洶洶地從身后追來。
“行,我認栽。”很直接的,白顧溪不再反抗。
現在情況有些麻煩,白顧溪不確定這些村民是怎么回事,不敢貿然動手。他先服個軟,看看是什么情況。
祠堂,白顧溪師徒緊貼著一個柱子被五花大綁,不得動彈。
他清楚地看見祠中供奉六座神龕,香爐里香火旺盛,村民們正虔誠地跪拜。
“祂說,今夜當祭。”跪在最中間的村長緩緩起身說道,底下村民沸騰一片。
“肅靜。”村長中氣十足地一喊,他來到白顧溪面前,“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白顧溪不語。
村長笑了笑,“把其它人也帶過來。”
沒一會兒,村民們押著一些人過來,都是些年輕面孔,一個個低垂著頭,雙眼無神,有氣無力的樣子,好似暮年老矣。
是那些失蹤的人。
白顧溪心中不免有些憤怒,“你們做了什么?”
“別急,馬上你就知道了。”村長陰邪地笑著,接過旁邊村民遞過來的盒子,從中取出一顆藥丸,“吃了它。”
雖然白顧溪不怕毒,但他內心還是抗拒的,蹙著眉,他注視著那些已經失神的人,面色不善地吞了下去。
村長笑了,村民們也笑了,他們歡欣地不再理會他們這些人,扣上門閂,準備著今夜祭祀要用的東西。
現在祠堂里倒是冷清,癱倒了一堆人默不作聲,白顧溪闔上了眼等待著時機。
夜深了,祠堂外傳來村民們的誦經聲。白顧溪緩緩睜開眼睛,好像看到了一個黑影。
是最開始的那個老頭。
“噓,”老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地解開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
白顧溪活動了下手腕,警惕地盯著老頭。
“別擔心,我沒有惡意。”老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打暈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為什么幫我們?”
祠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老頭臉色大變,有些急了,“咱們先走,其它的等會解釋。”
白顧溪也懂現在情況不對,不多追問,扶起莫軒,借著月光從祠堂后窗翻出。
至于其他的人,他會回來處理的。
老頭領著他們穿過一條隱蔽的小路,四周的霧氣越來越濃,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
莫軒這時終于醒了過來,但眼神仍然恍惚,嘴里嘟囔著聽不懂的話。
“給他喝這個。”老頭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里面裝著暗紅色的液體。白顧溪聞了聞,一股鐵銹味混合著草藥的氣息。
莫軒喝下后,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他驚異地看著四周,拉了拉師父的衣角,無聲地說:“師父,我們這是在哪?”
“別擔心。”白顧溪回應了個安慰的眼神。
老頭帶著他們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洞內點著幾盞油燈,墻上畫滿了奇怪的符號。
老頭正對著他們說:“你有什么想問的便問吧。”
白顧溪皺著眉,忍著心中的不適,“這個村子是怎么回事?”
老頭沉思了一會,“事情還要從三個月前說起……村中的啞巴突然開口說話,說神明要賜予村子一個大機緣,不過,啞巴還說需要在月圓之夜祭上六六三十六名活人,就能讓大家心想事成。
人們當然覺得胡鬧,可又有些動搖,那啞巴是生下來就不能說話的,如果不是六佘,他怎么會好?
第二天,啞巴死了。
那夜正是月圓。
啞巴進入祠堂,面帶微笑,一頭撞死的。
人們不知道他是怎樣做到的——門鎖是完整的,而他人卻在里面,但他們清楚地聽見啞巴在里面大喊:‘至高無上的神啊,將渡我安息,乞長生,魂永存,我終去也。’
自那之后,村子確實變得更繁榮了。
人們對余神的存在深信不疑。
為了利益,村民們拋棄了道義,可又因為那僅存的一絲人性,活祭的都是外來人。”
“你為什么幫我?”白顧溪聲音冷得像冰。
這老頭給他的感覺很奇怪,像是在求助卻又害怕,雙腿不自覺發抖,眼神總是不自覺地落在他身后,疑猶不決。
“不可說、不可說。”老頭連連搖頭,得像波浪鼓般慌慌張張,神情驚恐,像是被恐懼的給攫取了。
“這是鑰匙,”似是轉移注意力老頭從身上摸出一把銅制的鑰匙,“你的劍在村長房里,后山有條小路,可以避開村民。”
老頭交代完了事情,閉口不言,看樣子是不會再說什么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白顧溪問他關于那劍的事,老頭只是背對著他,裝作聽不見。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白顧溪拿著鑰匙沒入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