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幾乎坐滿了人。一名殷勤的服務生為她們倒了兩杯紅葡萄酒。茱蒂沒有喝,安娜卻將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飲而盡。接著,她又拿起母親的酒杯將酒一口喝完,隨后向服務生招手,要他再為她倒酒。菜單還沒有送上來,安娜就已經有些微醺了。
安娜要叫第四杯紅葡萄酒時,茱蒂勸說道:“你不要再喝了!”
“為什么?這杯酒能讓我忘記很多我們曾經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而且味道好極了!”
“你醉了。”
她冷冷地一笑:“還沒有呢。”
“總可以少喝一點吧。你是不是想破壞我們的第一次晚餐?你沒必要把自己弄出病來,就像是你的父親一樣。要是你現在想要回去,只要和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完全沒有,我的肚子餓死了!”
“要是你愿意,我們可以叫餐到你的房間去吃。你很喜歡吃希臘酸奶搭配蜂蜜面包不是嗎?”
“又來了,我想我現在不再是聽這種話的年齡了。”
“你小時候每次要向我挑釁時,就是這種態度。你說得沒錯。安娜,你和我,我們現在都已經過了吵吵鬧鬧的年齡了。”
“我認真地想過,那是你沒有站在我的立場,而為我做出的唯一選擇!”
“什么選擇?”
“葆拉!”
“不對,她是第一個而已,你要是還記得的話,你后來做了很多選擇。”
“你一直想要控制我的生活,奧斯汀就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例子!”
“這是許多母親都會犯的錯誤,不過,對一個你認為經常不在身邊的人來說,這項指控真的是相當矛盾。”
“我寧愿你不在,可是你只是不在家而已!”
“你醉了,安娜,你說話太大聲了,會打擾到別人。”
“打擾到別人?那么你出其不意地跑到我們柏林的房子時,這不會打擾到別人嗎?你向我女友的祖母大吼大叫,甚至是恐嚇她,要她告訴你我們在什么地方的時候,這不會打擾到別人?我們還在睡覺時你撞破房門,幾分鐘之后就把葆拉的臉打傷,并且聲稱自己的女兒絕不會喜歡一個女人,這不會打擾到別人?”
“老實說那確實有點過火,這一點我承認。”
“你承認?你揪著我的頭發一直把我拖到等在外面的車子前,這會不會打擾到別人?穿過機場大廳時,你拼命在晃動我的手臂,晃得我好像是一個關節脫臼的洋娃娃,這會不會打擾到別人?你怕我從飛機上逃跑,用安全帶把我扣在座位上,這難道不會打擾到別人嗎?”
“有時候我在想,我在上個星期死掉,并不是一件壞事。”
“拜托,不要再說這種夸張的話了!”
“啊,這跟你剛才那些動人的話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是指另一件事。”
“是什么事情?”
“我是指你的行為舉止,自從你看到那張很像葆拉的畫像之后。”
安娜睜大眼睛。
“這和你的死有什么關系?”
安娜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你這句話聽起來很有趣,你不覺得嗎?真想不到我在無意之中,阻止了你在上星期六結婚!”
“這件事讓你高興成這樣?”
“為了你的婚禮延期?直到剛才,我都在為這件事感到抱歉,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服務生因為她們兩人的說話聲太大而感到尷尬,于是走過來請他們放低嗓門,順便問他們是否要點菜。安娜點了一道肉。
服務生詢問:“幾分熟?”
茱蒂回答道:“一定要半生不熟!”
“這位女士呢?”服務生看向茱蒂詢問道。
安娜詢問道:“你們有沒有電池?”
服務生聽了莫名其妙,茱蒂向服務生解釋說他不需要吃晚餐。服務生祝她們擁有一個美妙的晚餐體驗,便離開了。
“結婚是一回事,”她對女兒說,“但是你聽我說,要和一個人共同分享生命的全部,這又是另外一回事。那需要很多的愛,很多的空間。那是一塊兩人共同創造的天地,任何一方都不能感到空間狹窄。”
“可是你憑什么評論我對奧斯汀的感情?你對他一無所知。”
“我不是在說奧斯汀,我是在說你,我是指你以后能給予他的情感空間。如果你的世界已經被另一個女人的回憶掩埋,那你們兩個人的共同生活就會很難成功。”
“你似乎很了解,不是嗎?”
“安娜,你父親已經過世,就算你繼續為這件事情責怪我,也不是我的錯誤。”
“我恨他,我恨他一直酗酒,也恨他酗酒之后對你造成的傷害!但是這并不是我要說的重點。葆拉也過世了,而且就算這和你完全無關,我也會一直怪你。你要知道,說起我和奧斯汀兩人的感情空間,我們擁有的是整個自由的宇宙。”
這時,茱蒂突然咳嗽了起來,額頭上冒出了幾粒汗珠。
安娜吃驚地問道:“你會出汗?”
“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技術小故障。技術人員為我設計了一系列神經元組織,當我體內的某個零部件發生短路時,神經元會超負荷運作,來保證我的正常運行。這會導致我的體溫升高,才會導致我的汗水溢出。”
茱蒂用手帕輕輕地在臉上拍打著。“安娜,你那時才十八歲,就想和一個才認識幾個星期的人生活在一起,并描繪你們的藍天。”
“四個月!”
“也就是十六個星期而已!”
“有些事情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就是為什么從前有一陣子我很恨你!”
“我們有過協議,不能用過去時說話,你還記得嗎?不要害怕用現在時和我說話。就算我已經不在了,我也永遠是你的母親,或者說是僅有的母親…”
服務生把點的菜端給安娜。她叫服務生再替她倒杯酒。這時,茱蒂把手擋在高腳杯上。
“我想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也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要做。”
服務生立刻轉身離開。
“你住在東柏林的時候,有好幾個月我都沒有你的消息。你的下一個目的地會是哪里?巴黎嗎?”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在一家西德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有個好心人拿了一份報紙給我看。”
“是誰?”
“麥克唐納。也許,他想通過這個方式來彌補背著我私自協助你離開德國的事情。”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