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后，車子進入了荷蘭國境，距離德國邊境只剩下七十公里。
“他們荷蘭人的玩意兒可真是了不起，”茱蒂繼續說道：“每一幀風景都美麗的恰到好處，當地的居民大多數只需要待在家里畜牧維生。不過話說回來。你在倫敦既然那么快樂，為什么還要離開呢？”
“午夜時分的一時沖動。我以為只會逗留幾天，剛開始只不過是和朋友一起出門旅行。”
“你認識他們很久了嗎？”
“十分鐘。”
“想當然！你的那些畢生好友是做什么的？”
“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大學生，不過他們兩個是倫敦警務大學的學生。”
“我明白了，可是為什么要去德國呢？去西班牙或者是斯洛文尼亞會比較好玩，不是嗎？”
“向往革命。丹尼爾和阿德里安預感到柏林墻會倒塌。也許并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是我們確定有重大的事件在那里醞釀，所以想到當地親眼看看。”
茱蒂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說道：“我對你的教育到底失敗在哪里，居然會讓你有向往革命的念頭？”
“不要責怪自己，這也許是你唯一一件算得上真正成功的事情。”
“這要看你怎么想！”茱蒂咕噥著，轉頭望向車窗外。庫肯霍夫公園在夕陽的照耀下，綠色的草原仿佛變為了一片金黃的麥田，蝴蝶在上方自在的飛舞著，即便在轎車發動機的噪音之下，似乎也可以聽到昆蟲的叫聲，這是大自然最美麗的交響曲。
“為什么你現在要問我這些問題？”
“因為你，你從來沒有問過我任何問題。我熱愛倫敦，因為我在那里第一次吻你的父親，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不是太想知道所有細節。”
“你能知道她當時有多漂亮就好了。那時候我們都是二十二歲。”
“你為什么會到倫敦，我以為你年輕的時候很窮，不是嗎？”
“一九五九年，我在歐洲的一個基地服兵役。”
“在哪里？”
“在柏林，也就是曾經的東德。我在那里沒有留下什么特別美好的回憶。”
茱蒂再次把頭轉開，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此時荷蘭的夕陽即將隱沒在遠方的地平線內，牧人們此時甩起長鞭，牧羊犬開始大聲吠叫，羊群開始朝著草原的深處緩緩移動。
“沒必要在玻璃窗上看我的影子，你知道，我就在你旁邊。”安娜說道。
“那你呢，把后視鏡的位置調正，這樣你才可以看到后面的車，然后再準備超前面的卡車！”
“你是在柏林認識他的嗎？”
“不是，我和你的父親在英國認識。兵役服滿之后，我坐了一輛火車到倫敦。我很想在回家之前能看看大本鐘。”
“那你一眼就喜歡上他了？”
“還不錯，不過要比我們的柏林電視塔還矮一點。”
“我說的是爸爸。”
“當時他在一家大型的夜總會駐唱。這是一個德國裔的英倫搖滾歌手，和一名來自相同國度的英國女兵的傳統愛情故事。”
“爸爸以前是歌手嗎？”
“范·海倫。這就是他樂隊的名字。這個樂隊正在曼徹斯特的海城夜總會做特別演出。一個朋友幫我們弄到了票，你父親是節目的主角。可惜你沒看過他電吉他獨奏的樣子，我向你保證，那絕不會輸給石玫瑰樂隊的約翰·斯奎爾。”
“他為什么從來都沒有和我提過這件事？”
“我們家里人都不是很愛講話，你至少也遺傳了這個性格。”
“他是怎么追到你的？”
“你不是說你不想知道這些細節嗎？如果你能夠把車子開慢一點，我就告訴你。”
“我開得一點都不快！”安娜回答，看了一眼接近一百四十的儀表盤指針。
“這是觀賞風景的需要！我習慣在我們的高速公路上一邊開車，一邊欣賞眼前的風景。你要是一直開這么快，就需要拿一個扳手才能把我的手指從車門把手上撬開。”
安娜抬起踩在油門上的腳，茱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坐在一張緊靠著舞臺的桌子前。范·海倫樂隊連續表演了十個晚上，我沒有錯過任何一場，也包括星期天下午演出的那一場。而你的父親想法給了領位小姐一筆不菲的小費，她讓我每晚都能坐在相同的位置。我坐在那里，你的父親剛好可以一低下頭就能看到我。”
安娜關掉了收音機。
茱蒂用命令的口吻說道：“跟你說最后一次，把后視鏡調正，看前面的路！”
安娜照著做，沒有爭辯。
“第十天的時候，我終于發現了你父親的詭計。后來他故作矜持，他聲稱自己并沒有賄賂那位領位小姐，他向我發誓，說他第四天就發現我了，可我確定是當我穿著軍裝出現在夜總會的第一天夜晚，他就注意到了我，因為那天夜晚他將自己的吉他撥片送給了我。言歸正傳，我注意到他在表演時看了我好幾次。不是我吹牛，他還差點彈錯一個音符。這也一樣，他總是喜歡發誓，說那個小失誤和我的在場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父親不肯承認，是他的驕傲在作祟。那時，我也有自己的詭計，我每晚都會請花店送鮮花到他的化妝室，希望表演結束后他能收到鮮花。每晚都是一樣的古典玫瑰，但是我從來都不會放名片。”
“為什么？”
“只要你不插嘴，你馬上就會明白。最后一場演出時，我在演員進出的門口等他。我在衣襟的扣眼上插了一朵紅玫瑰。”
“我無法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安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茱蒂扭頭轉向車窗，不再說一句話。
“后來呢？”安娜追問。
“故事到此結束！”
“這樣就算結束了？”
“你在嘲笑我，所以我不說了！”
“我沒有嘲笑你啊！”
“那你剛才呵呵笑是什么意思？”
“跟你想的剛好相反，我只是從來沒有把你想象成一個浪漫的年輕人。”
“你在下一個服務站停下，剩下的路程我用腳走完！”茱蒂一邊說，一邊生氣地把手臂交叉放在胸前。
“你繼續講給我聽，要不然我要開快車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