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迅速喝完一杯咖啡,隨后取下衣柜格子上的行李箱放在床上。起先,她把衣服一件件折好,可是到最后,還是把它們一股腦堆到箱子里面。她暫時放下整理行李的工作,走到窗臺前面。蒙蒙細雨正在從柏林上空飄落。窗臺下潮濕的街道猶如一面鏡子,照射著車水馬龍的柏林街。這時,一輛轎車剛剛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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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在房間里喊道:“要是想讓我把你的盥洗包收進行李袋,你就趕快拿給我。”
葆拉把頭伸進浴室。
“我可以自己整理行李。”
“亂七八糟!你是可以自己整理行李,不過總是整理的亂七八糟,而且我又不能在越南幫你熨燙衣服。”
葆拉擔心地問他:“你給我熨過衣服了?”
“沒有!不過我可以這么做。”
“你決定了嗎?”
“你是想知道,我是現在還是明天把你趕出去?算你運氣好,我決定去拜訪一下我們未來的總編輯,這對我的前途大有好處。對你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這和你去柏林沒有任何關系,而且你還有機會多和我共度一個夜晚。”
葆拉對他說:“我非常愿意。”
“真的嗎?”梅森一邊說,一邊拉上她行李袋的拉鏈,“我們必須在中午之前離開羅馬,你打算整個早上都霸占浴室嗎?”
“我一直以為我和你當中我才是愛發牢騷的那個。”
“親愛的,是你把毛病傳染給我的,這可不是我的錯。”
梅森把葆拉推進浴室,解開她浴袍的帶子,然后把她拉到淋浴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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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奔馳轎車轉入岔道,最后停在一排灰色建筑物前的停車場上。茱蒂叫司機等她,說她大概一個小時后就會回來。
她踏上有雨蓬遮擋的臺階,走進保存著前東德國安全局檔案的大樓。
茱蒂走到前臺小姐前面,向她問路。
她走在那條走廊時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走廊兩旁的櫥窗內展示著各種各樣的麥克風、攝影機和照相機,還有用來秘密開啟信件的蒸汽吹風機,以及在偷偷閱讀、復印和歸檔信件后,用來重新封閉信件的上膠機。在這里,偵查全國人民日常生活的工具應有盡有,人民只是警察和國家的囚徒。隨著時代的變遷,從宣傳單、宣傳手冊演變成為越來越精密的竊聽系統。為了確保極權國家的安全,幾百萬人民就這樣被監視、被審判、被列入可疑分子的名單。
沉浸在思緒中的茱蒂停留在一張審問室的照片面前。
【我知道我是不對的。柏林墻一旦倒塌,民主的進程已經無法逆轉,可是安娜,又有誰能夠肯定呢?是那些親身經歷過布拉格之春的人,還是一直對無數罪行和不公聽之任之的西方民主人士?今天誰敢保證俄羅斯能就此擺脫昔日的獨裁?是的,我害怕,我非常害怕專制政權將剛剛打開的自由之門再次關閉,將你囚禁在極權的枷鎖之內。我害怕,我會變成一個與女兒永別的母親,并不是因為她做出了這個選擇,而是因為獨裁會替她決定人生中每一個重要的選擇。我知道,你會在心底里永遠的責怪我,可是萬一事情朝著壞的方向發展,那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沒有前來找你,在內心某處,我向你承認,我很高興自己是不對的。】
走廊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詢問:“您有什么事嗎?”
茱蒂結結巴巴地說:“我要找一些檔案資料。”
“是在這里,先生,我能幫什么忙嗎?”
柏林墻倒塌幾天之后,東德的政治警察預感到他們的政權必將走向崩潰之路,于是開始銷毀所有能夠證明他們行徑的文件。可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把這些在將近四十年的極權統治下編纂的幾百萬份個人檔案完全銷毀呢?1989年12月開始,獲知他們想銷毀文件的群眾開始包圍國家安全局的各個分布。每一個東德城市的群眾都占據了國安局的辦公樓,阻止他們摧毀整整長達一百八十公里的檔案。今天,這些檔案已經完全向公眾開放了。
茱蒂要求閱覽一個名叫葆拉·菲舍爾的人的相關檔案,她以前居住在東柏林夸美紐斯廣場2號。
工作人員向她道歉:“女士,很抱歉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
“不是有一項法律規定檔案可以向公眾開放嗎?”
“沒錯,不過這項法律也同樣規定要保護公民的隱私權,避免濫用私人信息對其隱私權造成的侵犯。”這名工作人員引述了一段早已爛熟于心的條文。
“在這一點上,如何解釋法律條文顯得尤為重要。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項和我們息息相關的法律的首要目的,就是允許每個人都有權利閱覽國家安全局的檔案,以明白這個機構對自身命運的影響,不是嗎?”這一次,茱蒂把掛在門口牌子上的條文從頭到尾念了一遍。
“是的,當然是。”檔案管理員嘴上承認,心中卻不明白這位來客到底想要說什么。
“葆拉·菲舍爾是我的女兒。”茱蒂面不改色的撒著謊,“她現在住在法國,而且我很高興地向您宣布,我馬上就要當外婆了。有一件事情很重要,相信您也會承認,有一天她必須能夠和孩子們談談自己的過去。誰不希望能這么做呢?您也有孩子,您叫…”
“我叫喬蓋西·威廉姆斯!”檔案管理員回答道,“我有兩個可愛的女兒,她們叫做艾瑪和米婭,一個六歲,一個七歲。”
“太好了!”茱蒂一邊驚嘆,一邊雙手合十,“您一定很幸福。”
“是啊,我會好好珍惜她們在青春期到來之前的日子。”
“可憐的葆拉,少女時代所遭受的不幸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因此她無法親自來到這里。我是以她的名義遠道而來,希望給予她重新接納自己過去的機會。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她會有勇氣帶著自己的女兒回到這里,因為,從您身上,我知道我們會有一個女兒。她將帶著自己的女兒回到祖先的土地上,讓她能夠找回自己的根。親愛的喬蓋西,”茱蒂語氣鄭重地說,“這是一個未來祖母和一位有著兩個漂亮女兒的父親在談話。請您幫幫我,幫幫您的同胞葆拉·菲舍爾的女兒。希望您的慷慨讓她獲得我們期望她享有的幸福。”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