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世界上存在神明，衪們是這個星球上萬物之靈所孕育出的，衪們守護著各自誕生地的那一片生靈，神明原本不過如我們一般…”

“那為什么現在的神明卻是不能冒犯的存在呢？”

一位母親身邊圍繞著孩子們，她手中的針線依舊不斷纏繞在絲布上，聽到孩子的問題，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繼續講著故事。

“后來人類誕生了，原本普通的神明庇佑著人類，只是人類的數量遠遠比神明多出百倍，神明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盡管人類之中也誕生了真正屬于人類的神明，人們身邊卻不只有衪的守護，而是有衪們共同的守護。漸漸的神明們便成了世人心中至高無上的存在，可信仰也是會改變的，神明無影無蹤、鮮少露面，人們開始淡忘衪們的存在，所以神明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媽媽，那神明究竟存不存在啊？”

周憫月撓頭疑惑，瞧著分明是還未完全理解自家母親的意思，其他孩子也是周憫月的樣子。

怪不了孩子們，確實是她說得深奧了，周憫月的母親———余澄放下針線恰好要給他們解釋時，一只手覆在其中一個孩子頭上，少女輕快溫柔的聲音隨之響起。

“你相信衪存在，那么衪就存在。”

“暮阭姐姐！”

“姐姐，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嗎？”

“我既是信，亦是不信。”池暮阭倒是覺得結論于她而言無關緊要。

他們都是住在森林附近的居民，這片區域大多數人都不算富裕，偶爾也有喜歡更貼近自然一點的富人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但這里的所有人都非常和藹可親，大家總是像大家庭一樣團結難以分離，其中周憫月一家與池暮阭是最為熟絡的。

孩子們全都圍到池暮阭身邊，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得她同光一樣閃耀，襯得她更溫柔，淡綠渲染的長裙與小草作伴隨風搖曳著。住在森林附近的孩子們都喜歡池暮阭這位大姐姐，長輩們亦是喜愛這位小輩的，畢竟有誰不喜歡美好的事物呢。

這些日子天氣都不錯，唯獨今日不該下雨的日子卻下了雨，倒是在她意料之外。池暮阭本想趁著雨后晴空去海邊一趟的，聽到他們這邊在討論神明，起了興趣才走過來搭話，手中還拎著籃子。

“好了，別攔著姐姐出門，去玩吧！”余澄輕聲道。

聽到這話的孩子們紛紛散開，給她讓出一條路，池暮阭也是很快就去到大路邊將自己的自行車牽出來。

靠近森林的路行車格外少，自行車是附近居民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了。

而這個地方不過是個島嶼，名為零祈，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人們出行多大以綠色交通公具為主，為的是保護生態環境。

循著道路，池暮阭漸漸感受到了海風，是溫熱、潮濕的氣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按照制定好的路線抵達岸邊，雨后的城市幾乎不會有人來訪此地，池暮阭是個例外。

她赤腳散著步，潮汐沖刷著她腳下的泥沙，眺望的瞬間，池暮阭發現了另一個例外———有個渾身濕透的男生站在不遠處。

他手中的鮮花奄奄一息，池暮阭立馬猜到他雨前便在，她面上不動聲色地將眼底的情緒藏起，一步步走向他。

或許他失神了許久，直到池暮阭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少年才發覺她的存在。

他下意識后退幾步，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

一旁的池暮阭心下疑惑，自己很嚇人嗎。她保持著微笑，直接將問題說出口。

“那個…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仰著頭看向面前帶著些許歉意的少女，池暮阭對上他的視線，看清了他的模樣，瞳孔里映出某個熟悉的面孔，她按下心中的怪異，朝他伸出手，示意要將他拉起來。

他接受了池暮阭的好意，握上手起身后立刻分開了距離，陸遲衍大概沒想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會被一個陌生人看到。

“先生怎么會一個人在這里淋雨？”見他沒回答自己的池暮阭也沒有半點不耐，轉頭拋出另一個問題。

這讓他怎么回答，他陸遲衍總不能告訴她說，老子和緋聞對象澄清時因帶花被所有人誤解成表白，不僅緋聞對象先拒絕了引發了更深的誤會，還被父母看見扇了一耳光。

現在想起來，陸遲衍就覺得臉疼。他心想，不行，這么丟臉的事別人知道了還得了，絕對不行！

“我的…一個…興趣愛好。”沒錯，興趣愛好。

他閉了閉眼，陸遲衍你也是敢說得出口啊。

池暮阭知道他在說謊，卻依舊裝做恍然大悟，而陸遲衍便以為她相信了自己這番鬼話，他覺得小姑娘還挺好騙的。

露珠流過花瓣墜落在地，似乎像花兒在哭泣，訴說著不平，試圖請森林之神求助他們，格外可憐。

“你的花好可憐，可以將你的花暫時交給我保管嗎？沒有別的意思，我家里是開花店的，他們好像快枯萎了，我希望他們可以再活久一點，交給我一天就好，我會送還給你的。”池暮阭怕他不同意，解釋了一下。

“可以嗎？”

摘下的花本身就是易枯的，難以繼續存活，陸遲衍不明白她的執著，一束花而已，但他還是無奈地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

花到池暮阭手里的瞬間，竟給陸遲衍帶來一種枯木逢春的錯覺。

“相逢即是緣，你要和我一起走嗎？”池暮阭客氣地詢問了句。

考慮到自己剛淋完雨，陸遲衍搖頭拒絕了，猶豫地說了句“再見”，兩人就此告別。

待他走到高處時，下意識地看向了她的方位，少女駐留在沙灘上，時不時彎腰拾起貝殼，池暮阭似有所感，對上了他的目光唇角微微揚起，笑得明媚。

陸遲衍回以一笑，迅速別開視線，順平了身上風吹干的白色襯衫，胡亂抓了幾下本就凌亂的頭發，緩緩朝繁華的街巷走去。

慢一步離開的池暮阭將貝殼與鮮花放入藤蔓制成的籃子，裙角隨自行車奔跑而飛揚，徑直朝森林前進。

夜色漸濃，驕陽落日致使周遭都是粉黛的暮云，他們在對方反方向一步一步離開，陸遲衍完全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雖是夜無波漾，卻是暗潮涌動。

陸遲衍剛躺床上，突然想起自己沒有與海灘上遇見的那位少女交換名字，也沒告訴她花應該拿到哪里去。

但他又突然想到自己總是在這天莫名其妙地買下一束花，又莫名其妙地在某個地方待上一天…就像是…等著某個人來收下…

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終于清醒了些。

他想，大概是錯覺吧，反正自己本身也不是非常癡迷花，那束花的去處或許不太重要了。

夜深人靜之時，沉湎于夢境的少年靜溺于痛苦，忘卻了那縷縹緲自由的風，那縷風吹回到森林間的小屋告訴少女來自城市的故事，纏繞在枝葉的藤蔓仰頭冒泡，一如既往地向神明講著來自城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