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汀怎樣？好點了嗎？”

韓夢婷突然接到夏醫生的電話說白爺爺今天正在打吊針，但他今晚臨時有手術安排走不開。希望韓夢婷過去幫忙：“我今天回不去福利院，臨時要加班。”

“汀汀已經好很多了，你不用擔心，打完吊針等會就回去了。”童彤看著在李傲翔懷里熟睡的汀汀，紅疹已經消退許多，等會打完吊針就可以回去，不用勞煩韓夢婷加班來回跑，她也辛苦。

下班后，韓夢婷匆匆趕到養老院，看到夏醫生正給白爺爺打吊針。

一番打聽才知道今天白天白爺爺外出釣魚中暑，一回來就發燒，秦阿姨便趕緊聯系夏醫生過來。

“白桐等會回來又得念叨您亂跑。”韓夢婷笑笑地“抱怨”著。

“哎，白桐還在忙著，老夏檢查了，說問題不大就是中暑，就沒有聯系他。”白奶奶在一旁又擔心又埋怨著這老頭一把年紀還到處亂跑。

夏醫生將相關事宜交待給韓夢婷后，便匆匆趕回醫院。

吃完藥的白爺爺已經沉沉入睡，韓夢婷坐在邊上的椅子隨時觀察記錄著輸液和白爺爺的血壓情況。

“奶奶，我剛剛好像看到夏醫生的車路過？他過來了嗎？”白桐一進門看到坐在客廳上的奶奶黯然神傷。

今晚跟ZXC公司應酬臨時被取消——說是對方負責人臨時有急事。但在白桐眼里，對方可能是處于觀望狀態——據稱對方公司手握不少意向合作單位，都在等著這位負責人上班后見面會談。看來自己還需要再找人牽線搭橋，表表誠意。

“哼，還不是你那爺爺，大下午跑去釣魚。”一看到白桐回來，白奶奶就忍不住吐槽：“大晚上把自己搞得發燒了，害得老夏和婷兒都要急沖沖跑過來加班。”

白桐一聽，立刻跑到爺爺房間里，房間里的韓夢婷噓聲示意他安靜，去房間外面談話，告知他白爺爺已經退燒，血壓也穩定下來，不必過于擔心。

“你們怎么沒人告訴我？”

“也不是大事。你爺爺說不用讓你擔心，老夏已經看過，沒什么事，就需要麻煩婷兒今晚加個班。”白奶奶也不想讓白桐太過擔心，公司已夠他忙碌。

白桐轉頭看向韓夢婷：“婷兒，你電話號碼多少呢？以后兩老有什么問題，你直接跟我說吧，我怕他們藏著掖著不跟我說。”

韓夢婷報上自己的號碼，白桐打通后備注“婷兒。”

“這是我兩個號碼，麻煩你備注下，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聯系我。”

“哎，白桐你不許這么嚴肅巴巴跟婷兒說話，婷兒下班就趕過來還沒吃飯。一來還要受你這氣！”白奶奶看著白桐這“工作氣”都帶回家里就生氣：“秦阿姨剛做完飯，你們兩個快去吃飯。”

吃完飯，白桐哄著心神不寧的白奶奶先行休息。

待韓夢婷給白爺爺檢查完，同步給夏醫生匯報情況，跟白桐坐在白爺爺臥室戶外的臺階，隔著玻璃觀察著屋內熟睡的白爺爺。

“婷兒，對不起啊，剛剛我態度有點強硬。”

“我能理解，有人生病，家屬著急是難免的。”在醫院待了五年的韓夢婷見慣很多病人家屬歇斯底里或無可奈何的場面：“我在醫院見多了，你已經算是情緒很穩定的家屬了。”

在醫院跟死神拉扯太久，人容易變得原諒周邊一切與生死無關的事情。

“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害怕就著急上頭，因為我疏忽發生什么無可挽回的事情。”白桐很少跟人聊起自己的心里話：“爺爺奶奶他們怕讓我擔心，很多事都不會跟我說，這也是我搬過來跟他們居住的原因。”

“關心是一種雙向反饋的關系。”就像他們福利院幾個人，不常聚在一起但也會默默關心彼此的生活：“爺爺奶奶，他們也是怕你擔心，才想著自己能處理好的就自行處理，不讓你擔心。”

“你會害怕死亡嗎？”白桐的突然發問讓韓夢婷陷入思索。

“會啊，我很害怕，怕得很。“深思后的韓夢婷很堅定地回答：“因為我怕死，所以我選擇去醫院工作。”

白桐扭頭看她，有點不解。

“因為我怕死，很害怕自己某天突然離開，也害怕身邊人的離開。而醫院是離死亡最近的地方，越靠近死亡，我就會越珍惜現在。”

韓夢婷慢悠悠的表述著自己內心。護理并不是她最終選擇，這兩年穩定下來的她也在為自己的醫生夢做準備，從頭來重新考試成為一個真正的醫生，對她而言也是實現自己“與死神拉扯”夢想的另一種方式。

轉頭看著邊上的沉思韓夢婷有種豁達的特質，而這種感覺，白桐未曾有過。

“你呢？應該不害怕吧？”韓夢婷扭頭看著白桐笑著：“你知道嗎？白爺爺跟我聊過好多關于你的事情，說你很勇敢愛冒險，愛跳傘愛蹦極，什么事情都敢去去嘗試。”勇敢又無畏活法，可能這輩子韓夢婷都不會去嘗試。

“可能是我年少輕狂的時候，死亡對我來說不是很值得去關注的事情。”要不是今晚看著病床上的爺爺，白桐也未曾想過“害怕死亡”還有另一層含義——“害怕身邊人死亡”。

“但今晚看看病床上的爺爺，好像我要開始關注這個事情了。“

韓夢婷轉頭看看房間病床上的白爺爺，睡得沉靜而安穩——他可能不會知道，此時身邊的白桐有多焦躁不安。

人終有一死，無人例外——這是世界上唯一公平的結局。

“活在當下，能及時珍惜眼前人就好。”韓夢婷在醫院見過太多“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場景，“活在當下”便成了她的信念。

“干杯，向死而生。”白桐看向韓夢婷，舉起酒杯——從現在開始珍惜，也為時未晚。

“干杯。”韓夢婷拿起可樂跟白桐碰杯：“祝我有一天也能像你一樣勇敢又無畏。”

“你可以的，你可比我勇敢多了。”白桐不懂在醫院上班的韓夢婷見多少多少生離死別嗎？此時的自己同她而言，顯得如此局促不安。

“謝謝你的肯定，我會努力的。”

夏日夜晚的花園是蟬鳴的天地，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絕入耳。

兩人就這樣一直聊著天，從生死一直聊到一切無關生死的小事。

直到夏醫生手術結束后返回，接替韓夢婷的班次。

白桐安排司機良叔送韓夢婷回家，自己則搬去臥室陪爺爺，聽著爺爺的平穩呼吸聲，緩緩入睡。

人總會在某個契機，突然對某些事某些人改觀。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