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而逃的行人,猶如無頭蒼蠅亂竄,街道轉眼蕭瑟。
仿佛就連天空也在陪同哭泣,一輛豪車從旁駛過,水泥路面濺起的泥漿。
商鋪半開著的門縫透出一點微弱的燈光,四周靜謐,只有淅瀝瀝的雨滴拍打著鋪在地上報紙殘片。
上面刊印著:《中國女子書畫會於今日正式成立...》
(1934年5月18日)
寧有福吃力地將尸體往外拖延,把有財牢牢護在懷里,遮蔽風雨,二人的哭泣聲被大雨掩蓋,卻讓監視器前的七尺男兒都紅了眼眶。
這樣的上帝視角——他們一刻也不想體驗。
食祿巷盡頭,一個破舊的土地廟,門口掛著一幅陳舊的對聯,字跡已然斑駁不清,矮矮的院墻也被風雨侵蝕得破碎不堪,內墻的白色涂料剝落了一大片,在角落生出了蘑菇。
堆積的香爐里有人供起了幾炷香火,在雨霧中散發著淡淡煙霧。神像前擺放著幾根蠟燭和腐爛的果子,祈福的聲音無比虔誠。
“爺爺,您若在天有靈,求您保佑我們兄弟三人健康,平安的活下去...”。
“咚,咚,咚”。
三個真誠又沉重的響頭在空蕩的破廟發出回響。
他們一家是從外地逃難來的,上海沒有他們活路,這個土地廟也是日常棲所之一,爺爺告訴過他,這個世上是有神明庇佑的,不可不信。
可爺爺死在這里,現在,他寧愿相信爺爺會顯靈庇護,也不愿將這唯一的希望寄存于虛無縹緲的神。
遠處偶爾傳來一陣叫賣聲和小販們的討價還價,熱鬧,而又混亂。
下棚區,一個被上流社會遺忘的“原始”角落,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似乎早已習慣貧困和艱辛,烏云密布的巷子里,一個個吞噬人性的故事正在悄然上演。
城區口那根木柱也早已經簽滿了歲月的印記,高懸的燈籠顯得格外昏暗。
破敗的建筑擠在一起,仿佛在爭奪生存的權利。連綿起伏的錯落的屋檐,巷口兩旁的小攤販,兜售著一些粗劣水果和蔬菜,揚起的煙火與魚腥味混合在一起,撲鼻而來,讓人不敢靠近。
幾個小兒成群在巷子里嬉戲打鬧,身上的衣裳總是灰樸樸的,不顯眼處打著顏色不一的補丁。
時光照相館,幽靜復古的中式小院里,一隅壁爐顯得格外引人。粗獷的石柱支撐,石壁上雕刻著細膩的花紋。
墻角堆放著柴火,紅彤彤的火焰從壁爐中透出,散發出溫暖而祥和的氣息。
炊煙裊裊升起,一座鐵架子上,一只金黃酥脆的烤雞正靜靜地散發著香氣。
雞皮在火焰的烘烤下呈現出誘人的光澤,雞肉的香味隨著炊煙在院中彌漫。
火光照耀下,雞肉的紋理更加清晰可見,適當的火候確保著每一絲肉都飽含油脂和水分,讓人垂涎欲滴。
院里,被古樹枝葉環繞,墻角竹影婆娑。
夜幕漸漸臨下,壁爐的火光在夜色中更顯溫暖。
烤雞的香味在院中彌漫開來,仿佛在邀請門外每一位經過的行人,停下腳步,來享受這人間美味。
“咚咚咚”。
時影抬頭停手,前去開門,寧有福當場跪下磕頭,腰上綁著麻繩。
“恩人,這是剩下的錢,其他的,我和弟弟可以按工抵債,求您收留”。
身后有財有樣學樣:“求恩人收留,我人小吃得少一天只要一個窩窩頭,啊不,半個也好”。
似乎是怕對方不肯答應,寧有財死死咬著舌頭讓眼底縈上一層水霧。
“咕嚕嚕~”。
饑腸轆轆的腹鳴聲,讓瘦小的孩子羞愧難當,兩人縮著脖子像只鵪鶉。
“進來吧,錢你收著,沒幫到你,我很抱歉”。
時影眸色黯淡,生死有命祂不能過多干預,即便開通特殊通道援助紅軍,但也需十四億華人共同分擔。
法不責眾,卻能誅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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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
一個高瘦的男人走在人群中,一襲青黑色長袍,頭頂白色帽氈,手中緊握著一本厚厚的英文書。身旁是他的新婚妻子——寧云潔。
“婆婆說拐角那家新上了幾匹好料子,咱們去看看,給你做身衣裳”。
“好,聽你的”。
淡藍色修身旗袍,衣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針織布包里裝著一塊紅色綢帶,上面繡著精美的牡丹。
嘴角噙著溫柔的笑。
剛出店門,寧云潔看到隔壁貨架上的一匹粉色綢緞便停下腳步:“至言,這個顏色配你那身西裝好不好”?
“好”,喻至言滿口應下扶著她主動上前詢問價格。
店主是一個和藹的婦女,看到男人如此關心自己老婆便熱情地與他們交談。
“哎呦,您二位來瞧點兒什么?看這妹子還是新婚,可真讓人羨慕...”。
兩人相視一笑互挽著手臂走近柜臺:“想給我太太做身衣裳,麻煩您抬抬手給量上一量”。
“沒問題,您就瞧好兒了吧”,店主嬉笑間就丈量好了數據,隨便聊了幾句便得知二人是女子學校的英語老師。
沒等二人殺價,主動抹了零頭不說,臨走還又送了一塊方巾。
不用多說,她家閨女也在那兒上課,今年剛轉過去。
回家路上,喻至言一直護在妻子身邊,路過小販主動買下一串糖葫蘆送給妻子。
寧云潔笑容甜蜜,帶著幾分嬌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這才多大?在我們那兒啊~...”,他輕聲細語地講述著老家的故事,她靜靜聆聽,眼中流露出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二人回到家中,丈夫細心地為她脫下高跟鞋,按摩疲憊的雙腳,寧云潔依偎在他懷里,享受著新婚丈夫的溫暖懷抱和對自己的細心呵護。
兩人同校為師,日久生情,自然結合,感情甚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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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余光透過窗簾投射在地上,映出樹木的影子。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的味道,桌子上堆滿了厚厚的書籍和凌亂的稿紙。
衛生間內,水聲嘩嘩,連綿不斷,水滴從水龍頭上滴落下來,撞擊在墻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水汽彌漫在空氣中,潮濕,悶熱。白瓷砌成的水池里卻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靳倩茜的呼吸越發微弱,細挑的眉頭微微皺起,痛苦的噩夢將她困在那個時間,求生不得。
氣息逐漸變得沉重,隔著玻璃都可以感受到那種不可言說的悲痛和絕望。
在這封閉的空間里,只有門外時鐘跳躍的聲音不停蕩漾,角落那面鏡子變得四分五裂,早已模糊不清。
難以描述的壓抑氛圍,觸及人心,寂靜之中,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顯得格外刺耳,仿佛在無聲尖叫。
課后教室,書桌細微的顫抖著,眼神中充滿無助和恐懼。
地面上散落著被撕裂的書頁和破碎的玻璃,似乎證明剛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沖突。
墻上的字跡模糊不清,似乎是被什么刻意抹去。
角落堆積著一堆散亂的衣物,發散出陰冷氣息。
“倩倩,你真美”,突然,從衛生間的角落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像是來自地獄的呢喃。
衛生間的氣氛沉重而陰郁,幼小的她承載著太多無法釋懷的傷痛和悲哀。而鏡中的裂影,似乎在默默演繹一場“盛世之歡”。
喻至言把頭埋進她的身體里,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腰,靳倩茜驚恐地尖叫著,眼淚和汗水從他們的臉上滑落。
陽臺的向陽花被曬到枯萎。
黑暗中,微弱的燈光灑落在銹跡斑斑的墻壁上。鏡子上被水汽模糊,反射出一個臉色蒼白的人影。
洗手盆邊散落著一堆破碎的碎片,水龍頭發出輕微的滴水聲。
一縷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落在地面上,映照出一道道塵埃舞動的光斑。
窗外的樹木依舊在微風中輕輕搖晃,房間里的空氣變得清新,仿佛這個世界也在為她的即將離去而默哀。
浴室門口的地毯上,一雙粉色的拖鞋靜靜躺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待著主人的歸來。
室外,溫度極速驟降,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一場悲劇。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切都在無聲地發生著變化,等待著結局的到來。
“就這么死了,不后悔嗎”?黃瑤憑空在她面前現身,將“人”拉出血潭,時間靜止。
“啊~,你放開我,你們根本就不會明白”,靳倩茜淚眼婆娑,奮力掙扎,卻沒發現,自己飄在半空與身體脫離。
“不!我明白”!黃瑤在一次次的堅定回答中,瓦解本能的尊嚴,這一戰,將會是她的最終歸宿。
靳倩茜聞言終于安靜下來,對上她那雙沉如死寂的眸子怔了一瞬,竭力痛哭。
“不,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嗚嗚嗚”。
她已經沒有時間思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女孩子,是誰?潰敗的情緒已然將她壓垮,徹底無法呼吸。
“靳倩茜,給我七天,你的仇我來報”,黃瑤迅速進入她的身體,緩緩撐開眼皮,血液回流,她拎起毛巾纏在手腕上,血珠沾身,目光陰冷。
此刻,援助經受過的羞辱和痛苦充斥著大腦,黃瑤極力壓制,釋放精神力將其絞殺。
窗外,翠綠的樹葉隨風搖晃像是在迎接新生命的到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茉莉清香,仿佛所有沉寂的生命都將在這一刻徹底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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