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壓塵泥行了一段時間,遠方隱現出稻田和幾縷炊煙。老李加快了揮鞭的速度,駕車向發出炊煙的方向駛去。
“林娘子,這里有一處大莊,我們今日可以在這里歇腳。”終于行到地方,老李停車拴住馬繩,對林娘子道。
“今日不在這里歇。”
“可是......”老李有些猶豫,再走恐怕會有些累了。
“這男子非富即貴,咱們惹不起;把他拋下又太過絕情;如今我們已經把他送到了人煙聚集的地方,已經是力所能及。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了的了。”
老李想了想車內那男子的衣著,明白長臉女人說的怕是對的:“...那便聽林娘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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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林娘子這一行人所到之處,正是林府所屬的農莊之一。先前提到有位林家薛姨娘擅自做主將林府正在服喪的大小姐送到了莊子上,便是此莊。此莊名為金信莊,以十里紅楓最為出名。雖只是初春,楓樹枝頭已有了新生的嫩葉,偶見幾只杜鵑在枝杈間鳴啼,叫聲稱得是一個戚戚慘慘。
“小姐,您吃點東西吧......”養尊處優的林大小姐已經滴水未進窩在小居里兩日了,任侍女如何勸導都不愿踏出屋門一步。經言看著自家小姐這樣,知道勸說無用,叫小丫頭蝶蘭先出去,留自己靜默留候著。
經言在房中站了一會,覺得有腳痛,不顧禮儀就在繡凳上坐下了,拿著杯子喝了一口。大小姐沒有理會,依舊在發呆。經言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什么,她猜想興許是是老夫人去世前生動鮮活的音容猶在耳目令小姐悲傷不能自已,又或是老夫人臨終前對小姐的囑托——小姐定是從中知道了些事情。
市井之中有傳言錦官城林府的林大小姐林瑾棉驚鴻艷艷,天下無雙。也有人傳這小姐不識人性,天真懵懂。更有甚者,稱林家大小姐為錦城無知婦女之最,沒有其一。經言侍奉了大小姐十多年,知道外面說的是有些虛妄的,大小姐通熟詩書禮樂,才華絕艷;雖說心性單純,但也絕非庸碌無知之輩,卻總是被外人鄂邑談論,何其哀苦?哎!老夫人一走,自家小姐再沒了依靠,這世間的魑魅魍魎、蠅營狗茍如此之多,叫人怎么能安心生活?
“經言,”正想著,小姐突然喚她,讓她有點驚著。“你說為何叔嬸會......?”林瑾棉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經言見狀急忙上前:“小姐,那二房的老爺太太你可曾見過他們做過一件好事?五年前他們剛有珸哥兒的時候,天天兒地抱著說要將來繼承咱們府;三年前叫旭姐兒過來給老太太奉藥,走了之后老太太屋里頭用來放地契的箱子就不好合上了......小姐,他們就是那種狼子野心之人,是專要來跟咱們斗的!”
林瑾棉聽著經言像倒豆子一樣的指控,神態似乎更暗沉了一些:“我平日里只單單想著不過是些玩笑話做不得數,沒想到如今被他們二房一個姨娘弄得連自家府門都回不去。”她的手緊緊抓著手里的帕子,眼神卻沒有波瀾的盯著前方。
“小姐......”經言有些擔心地看著林瑾棉。
軒窗外的樹枝蕭瑟,去年的落葉被北風吹起,又乘南風飄落。林瑾棉手中的的的茶水涼了又熱,熱了又涼,耳邊卻只能聽到杜鵑的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