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劍頭一側,發(fā)現(xiàn)正是皇后扶著太后,兩人身后跟的是容嬤嬤和桂嬤嬤。待再走近些,簫劍便微微俯身作揖向太后和皇后問安。
皇后娘娘也是含笑問道,“簫大俠也是在聽經(jīng)嗎?”
“皇后娘娘,叫我簫劍就好了。前面正好路過,所以在這兒聽一會兒?!?/p>
“那堂上法師今日講的是什么?”太后不急不徐地問。
“回太后,講的是《維摩詰經(jīng)》中的《文殊師利問疾品》,正講到維摩詰居士的那句名言‘不來相而來,不見相而見’?!?/p>
“噢?”太后眼睛一亮,沒想到眼前的簫劍還對佛經(jīng)有研究,忽然對他有了些興趣,“簫劍,你對佛法還了解得挺深?。 ?/p>
“老佛爺您過獎了!對佛法的了解哪里敢說深。我只是小時候跟隨在師父身邊,所以略有耳聞罷了!”簫劍表現(xiàn)得不卑不亢。
“你師父是誰?”老佛爺繼續(xù)追問著。
“我?guī)煾敢彩且晃坏玫栏呱?,在幾年前已圓寂了?!?/p>
“是何人在殿外喧嘩?”忽聽得殿內一聲渾厚的聲音傳來。
桂嬤嬤一聽,趕緊站出來,在殿門口趾高氣昂地喊道,“是太后和皇后娘娘在說話!”
殿內眾僧人回頭張望,果見太后和皇后立于門旁,便紛紛起身,齊聲問候,“太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驚擾了法師講法、聽法,萬分抱歉!”皇后面露歉意,和婉地說著。
堂上照聞法師寵辱不驚,略作揖了揖,絲毫不受影響,繼續(xù)講下去。
簫劍見狀,作禮而退。老佛爺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簫劍,心中對這年輕人甚是好奇。隨后在皇后的攙扶下入了殿,聽經(jīng)去了。
另一邊,一位小師父來到行宮住處,領著小燕子、紫薇幾人外加六阿哥、八阿哥前往禪堂,簫劍也正好按時與眾人匯合。小燕子一路上東張西望,對于這里的一切都覺得新奇極了。
監(jiān)香的師父早已在禪堂門口等候,先給大伙兒簡單介紹了一些進入禪堂后的規(guī)矩。這頭一件事要著重強調的便是“止語”,而后是“威儀”。
眾人分作男眾、女眾兩路,分別從禪堂的東單和西單魚貫而入。只見一位僧人端坐的雕像坐西朝東,兩側分別寫著,“遵智祖之教,慕四明之風”。原來這雕像是天臺宗的智者大師像。
每人在沿窗的蒲團中選了一個自己的位子,聽監(jiān)香師父教授一些禪修的基本要領,比如如何坐在蒲團上、如何放松、如何數(shù)息、如何觀察身心。
“最簡單的就是把心念專注于這一呼一吸間,雙腿散盤、單盤、雙盤均可,量力而行,選擇自己最舒服的姿勢坐定后,便可慢慢收攝心神回歸到數(shù)呼吸上。若發(fā)現(xiàn)念頭跑掉,只管拉回來,重新開始,不必糾結,重點是管好這念頭,有沒有時時看到它。
若是腿疼了,腿麻了,可以嘗試只是靜靜地感受、觀察,不作更多妄念。實在覺得忍受不了時,可以微調一下姿勢?!睅煾割D了頓,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又接著講道,“若是昏沉、瞌睡,我可是要用香板伺候哦!還有何問題不?”
見眾人未答,監(jiān)香師父發(fā)話道,“那我們便開始吧,這一座是一柱短香的時間。我這三聲木魚之后可不能再亂動哦!”
于是每個人便背過身去,面朝窗戶,調整好坐姿,漸漸調穩(wěn)呼吸。
“篤,篤,篤?!?/p>
禪堂內,一時靜默無聲,只剩監(jiān)香師父巡香的細微腳步聲。
打坐對于簫劍而言算是日常功課,輕車熟路,很快他便只是隨息,再無過多雜念。爾康、永琪畢竟是習武之人平時穩(wěn)扎穩(wěn)打的作定功夫都還是有些的,只不過這“止”的功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也須常年熏習慢慢才磨出一些。
小半會兒后,思緒就開始跑出,常常并不能數(shù)滿十,便已飛至九霄云外,爾康發(fā)現(xiàn)原來平日里竟有那么多念頭在腦海中跑卻不自知。此刻,正是苕帚掃塵,雜亂紛飛。
永琪也并沒有好到哪去,端坐一段時間后,他總覺得從丹田至胸口有氣堵著,胸悶氣短,總需要用深呼吸來緩解,不過他還是謹遵方法,只是如是地去觀、去感受而已。
女眾這一邊,小燕子完全是苦不堪言。她這從小到大什么都是耐不住的性子,這樣枯坐一柱香的時間實在是痛苦無比。她從坐下后沒多久就心猿意馬,無法定下心來,常常數(shù)息不過三就已跑馬去了,卻毫不知悉。這從一數(shù)到十,像是遙不可及的距離,不管怎么努力也數(shù)不到。幾遍重復之后,她再無耐心,如坐針氈,身子開始想要扭動卻又不敢,于是就那么悄悄地挪一下。
咦?沒事?再挪去一下!嘻嘻,也沒事!
正當她有些得意洋洋沒被發(fā)現(xiàn)時,只覺左肩有一硬板輕覆。
哎呀,還是被師父發(fā)現(xiàn)了,小燕子心想。
原來監(jiān)香師父早注意她很久了,實在看不下去,只得按禪堂規(guī)矩——香板伺候。
“啪——”一聲清脆的香板聲。
眾人也都紛紛一驚。小燕子左肩輕輕一痛,正是第二下香板落在左肩的霎那。這一板子下來,小燕子倒是老實了不少,開始繼續(xù)數(shù)息,數(shù)著數(shù)著只覺得眼皮好重,好重……
紫薇第一次打坐,發(fā)現(xiàn)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也許是身體弱的緣故,她總覺得盤腿坐在蒲團上不管怎么微調都不舒服,哪里都不自在。不一會功夫,雙肩、雙手、雙腿越來越酸脹、僵硬。加上她平時細膩敏感、思慮過重的個性,這個心頭上的妄念是一個接一個,根本停不下來。
雖然她能很快察覺自己的瞎七八想,但卻無法能稍作止息,周遭環(huán)境的任何異動,鳥鳴、樹葉搖晃的聲音、窗外天高云淡的風景,小燕子的悉悉索索,乃至爾康不知在另一邊怎樣了都可以成為無限遐想的誘餌。
又是一聲香板聲。這回輪到晴兒,原來她也是昏沉打起了瞌睡。這一板子也震醒了小燕子。
只不過這昏沉一時半會兒很難“震走”,連著數(shù)了幾次呼吸后眼皮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要耷拉下來,晴兒使勁地睜開眼睛,望向窗外,眼光從樹到屋頂再到飛鳥才慢慢趕跑了那“瞌睡蟲”。
半柱香之后,香板聲明顯更多了,稱得上是此起彼伏。算下來幾乎每個人都挨了個遍。監(jiān)香師父慧眼如炬,一眼掃過,便知眾人多已心態(tài)不穩(wěn)。
事實的確如此,這時候,每個人心里或強烈或輕微都在期待那一聲引磬聲。
終于“?!钡囊宦?,可謂千呼萬喚始出來。
眾人仿若又回到了現(xiàn)實,對頭、身、雙手、雙腿輕輕按摩起來。
第二座開始前可以有短暫的休息,小燕子想著去外面透口氣便拉起紫薇徑直往外走去。
“格格請回!”監(jiān)香師父客氣地走到二人跟前,“禪堂里不可這樣穿堂而過,須從智者大師像身后繞行,請格格重新再走一遍。”
小燕子、紫薇忽而想起先前進禪堂前交待的規(guī)矩,頓時羞愧不已,兩人便老老實實回到原處再次從旁繞行而出。出門的瞬間,小燕子不忘往門里又瞧了一眼,目光撞上的正是永琪對著她那一臉燦爛的笑容。在后來的歲月里,小燕子才逐漸明白,這腦海中常常浮現(xiàn)的某一個午后永琪掩映在陽光下的笑容在無助困難時給了她多少溫暖與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