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和爾康狂奔一路之后,又再回首,其實還能隱隱約約看到兩個淡淡的小點定在那頭尚未離去,不免一陣酸澀又襲上心頭。永琪甚至有一絲恍惚,覺得那其中一個小點好像就是小燕子。
這急行軍的日子,又在寒冬,條件必然是極為艱苦,是永琪和爾康過去從未體會過,艱難困苦的程度也遠超他們原本想象。雖然大逃亡時也是時常風餐露宿,但偶爾還能放松一下,慢下腳步,帶點玩心。
而這趕去打仗則完全是另一種狀態!
為了能盡快到達云南邊境,全軍上下不斷壓縮休息和睡眠時間,幾乎是日夜兼程。所有人的神經都如已上弦的箭,繃到了極點!
這路上,時不時遇上一場大雨,一陣暴風,還有土石滑坡,山路崎嶇難行。真的是行路難,行路難!
爾康、永琪一出發,紫薇就開始陷入了長長的,深深的思念當中,對每一個不在她身邊的人兒。
白日愁腸是悠悠轉轉,夜里則是魂牽夢縈。這三年多她太習慣有爾康、永琪、小燕子、金鎖這么一大群人相伴的日子。然而,現在這個大家庭是各自四散。
不知所蹤的小燕子、簫劍,正奔赴前線的爾康、永琪,還有隔在宮墻內的晴兒。爾康不在,會賓樓她一人也不能常去。
她覺得學士府到處是冷冷清清,甚至連皇宮到處都是冷冷清清。她好像面對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卻無法排遣,終于有些明白那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
山水迢迢路遙遙。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何日歸家再吹簫。
夢也渺渺,人也渺渺。
夢里人兒難覓了。
越過艱難,又遇險道。
前路茫茫愁難消,愁難消!”
這一日,紫薇又情不自禁地彈起了雨荷的那首“山水迢迢”。在這特別的情境下,她愈發能理解母親當時寫這歌時的心情,甚至對那種遙遙無期的等待中的苦澀,有了更多體會。于是,不由地,她把歌詞又改了幾句。
晴兒坐在一旁,只是靜靜地聽她彈聽她唱。紫薇幽怨的歌聲在她耳邊縈繞,讓她有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他們這三對轉眼都成了苦命鴛鴦,想見而不得見。
如今只剩她和紫薇二人在無盡的等待中相互取暖。想到這兒,眼淚又不禁潤濕了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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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康、永琪出發后不久,學士府最大的喜訊就是爾泰、塞婭終于回來了。
臘月二十,貝子和西藏公主的車馬隊已經到了北京城郊。福倫甚至迫不及待地領著府里上下一隊人馬去城外迎接。那吹吹打打的奏樂聲,紅紅火火的裝扮,在北風的凌冽里竟透著無比溫暖。
近鄉情怯。
爾泰在隊伍進入到河北境內時,就已經開始激動無比。此刻,他坐在馬車上,心竟抑制不住地砰砰砰地開始狂跳,眼眶也開始微潤。這多年未見,父母、兄長、至交可都安好!
“你這回家,怎么還哭了呢?”
塞婭見他微紅了眼,忽然覺得好好笑,“你們不是有句話叫什么……”
那文鄒鄒的話一到塞婭嘴邊,每次都像打了結一樣,說不利索。她想了半天只能迸出句大白話,“什么男子漢不能哭,什么的!”
“那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爾泰寵溺得朝她翻了個白眼。
這個塞婭,雖和爾泰成親三年多了,但對這些中國的俗語、成語、詩詞完全就是亂聽、亂解、亂用。
不過與小燕子不一樣的是,她毫無進步的更大原因來自于她并沒有特別的動力想要去學。凡事只憑自己喜歡與否。喜歡的就多看兩眼,多聽幾句,多記幾遍。要是碰上沒興趣的,那是只當耳旁風,走過、路過、錯過。
只不過某些詞句,因為爾泰用的多,說的多,她自然也能耳濡目染地明白一些意思,蹦出兩句。
“你們中國人也真是奇怪,這流淚就流淚嘛!怎么叫彈呢!一點也不通!”
每次爾泰糾正她,她總要駁上幾句。
要是永琪能出一本還珠語錄,那他福爾泰估計能編上三本塞婭語錄!
“阿瑪!”
爾泰一聲高喊。他在車里遠遠就認出了在城門外,騎在馬背上的福倫。依然是印象中身姿挺拔,威風凌凌的父親的模樣。
這下,多年的思鄉、思父、思母之情噴涌而出,讓他激動得身子微顫,雙拳緊握!
咚地一下,他敏捷地跳下車。這馬車徐徐而前的速度實在難以夠的上他此刻滿腔想要奔向父親的迫切。
于是,他撒開腿,飛也似的朝福倫狂奔而去。
“阿瑪!”
“爾泰!我的好孩子!”
待爾泰在自己面前停下,福倫都還有些不真實感,他下了馬,抓著爾泰的雙臂,嘴唇微顫,“這去了西藏變得更加壯實了!”
福倫又在爾泰后背一拍,那厚厚的身板,確實結實的很!
這時,馬車也已來到城門前,塞婭掀起車簾,笑得燦爛無比,爽朗地道,“阿瑪!”
福倫急急上前,躬身一揖,“塞婭公主一路舟車勞頓,一切可都安好?”
“安好,安好!阿瑪,你別這么客氣!”
“我哥呢?”
爾泰在人群里一直在搜尋爾康。
福倫輕嘆一聲,“爾康和五阿哥十日前出征云南了!”
“我哥和五阿哥去云南打仗了!”爾泰睜大了眼,而后也是垂首一嘆。
想不到這次回來,卻可惜和哥哥還有五阿哥這么錯過了!更可惜的是,這么轟轟烈烈的一仗,他卻無法參與。
不過不管怎樣,能回到北京,踏上故土,還是一件令人興奮和激動的事情!
他們這一路車馬就魚貫而入,進了正陽門。
福晉和紫薇早在家中等不及了!福晉一遍又一遍地朝著大門外望了又望,人在正廳里來來回回,嘴里喃喃自語,“去了這么久,怎么還沒到呢!!”
“額娘!你還是坐一會兒吧!這車馬隊伍,從北京城外到這內城也要走一陣呢!”
“是是是!我就是心太急了!”
這又喝了杯茶,候了有半柱香的時間,終于外頭響起一片躁動,接著是熟悉的喊聲響起。
“額娘!”
爾泰和塞婭都是人未至,聲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