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后的雌光螢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尋覓得到。
歡喜帶著五兒日夜兼程、跋山涉水的趕往岑家莊大峽谷,看著前方險阻巍峨的深山峽谷,兩側(cè)的峭壁對峙高聳入云,直刺藍(lán)天,仿佛要將人的頭顱折斷一樣。主仆倆都不約而同的在心里嘆了一聲。
“小姐,你真的要進(jìn)山去尋那什么會發(fā)光的蟲啊?”五兒心里一陣發(fā)怵。
“勝敗在此一舉,只有找到雌光螢,才能幫助相公打敗那個迦勒。”歡喜眼里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可你看看這些陡峭的山壁,跟刀劈的一般,實在是太危險了啊!”五兒指著四周的群山峻嶺心悸的說。
“雌光螢不比螢火蟲,這個季節(jié),它們只會躲藏在深山峽谷,要不冒點險,怎么能尋得到它們。”歡喜邊說著話,邊往前小心探著步子。
兩人杵著木棍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深山里行,歡喜的裙擺被峽谷兩邊生著的野草露珠沾得濕答答的,一路上的石頭光光溜溜的,像被水洗過一般。山里的草木郁郁蔥蔥,綠的跟涂了油漆一樣。
二人七彎八拐總算是摸到了峽谷深處,見一條小溪橫躺在峽谷中央,那溪水從山上流下來,格外的清涼透明。歡喜彎下身子用手捧了一口溪水直往嘴里送,連日的奔波已經(jīng)讓她有點體力不支,這時候才中午有了點緩解。
五兒看著歡喜灰頭土臉的模樣,心里已是三分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替歡喜擦著臉上的灰塵,“小姐,你看你為了少爺,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這要換成從前,少爺是死是活,你都不帶看一眼的,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怎么了?”歡喜看著表情微妙欲言又止的五兒。
“現(xiàn)在嘛,你一口一個相公,對少爺?shù)氖律闲牡牟坏昧耍囊簿墼谝粔K去了!你倆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妥妥地一對歡喜冤家!”
“就你話多,”歡喜抿嘴一笑,推搡了五兒一把,“趕緊歇歇,歇好了我們還有重要的事做呢!”
“是,小姐!”
“少爺,您真的要去岑家莊啊?”王福跟在宋石君后頭,心生疑惑。
“嗯…”
“可咱對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三夫人啊?而且說不定三夫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返回路上了,到時我們錯過就白跑一趟了…”
“顧不了那么多了,我們?nèi)チ嗽僬f。歡喜為了我的事,自己偷偷跑去岑家莊峽谷找雌光螢,萬一出了什么事,我能安心嗎?”
“可是…”
“別可是了,行李和車都備好了嗎?”宋石君一雙眼睛朝外張望去。
“準(zhǔn)備倒是準(zhǔn)備好了…”
“那行,出發(fā)!”宋石君打斷王福的話,一雙腿已經(jīng)邁出了屋子。
低沉的車輪聲被呼嘯的山風(fēng)淹沒,青黛的山石如林,陰森而威嚴(yán),靜靜地俯瞰著宋石君的馬車。夜幕深沉,四周一片靜謐,星月劃過天際,涼氣縱橫肆虐,只聽得見馬蹄車輪碾壓在石頭上的嗒嗒聲。
也不知行了多久,突然馬車沒來由的顛簸起來,前方的馬兒似乎受到驚嚇般橫沖直闖,還沒等宋石君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一回事,馬車又突然停滯下來。
“怎么回事?”宋石君朝簾子外喊了一嗓子,剛要吩咐王福出馬車瞧瞧,車夫先將門簾打開,小聲道:“少爺,不好了,我們遇見山賊了…”
“什么?!”王福驚嚇出聲,眼睛朝著窗戶上的縫隙朝外小心翼翼張望,果然瞧見前方立了約摸七八匹黑馬,每匹黑馬上各端坐著一個蒙面壯漢。
其中最領(lǐng)頭的一個男人大聲對著馬車大聲嚷嚷道:“馬車?yán)锏氖呛卧S人也,還不出來乖乖把財物留下!”
“少爺,怎么辦?”王福盯著腳下的包袱。
“沒事,不就是要財物嗎?退財免災(zāi),人沒事就行了。”說著話,宋石君給王福遞了遞眼色,示意他將包袱提給山賊。
“可要是他們又劫財又滅口呢?”王福猶豫不定。
“放心吧,道上有道上的規(guī)矩,他們不會亂來的。”宋石君篤定道。
王福默默點頭,將手里的包袱緊了緊,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兩腳剛下馬車,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慢著!”
“三夫人!”王福順著聲音望過去,竟是歡喜和五兒。
為首的山賊瞪著歡喜,兇神惡煞地怒道,“你又是什么人?這里輪到你多管閑事?”
“哼,你沒聽見他叫我三夫人嗎?!既然我是這家的夫人,這閑事我就管定了!”
“你找死!”另一個山賊從馬上翻身而下,走到歡喜面前,就要揚起手朝著歡喜的臉劈下去。
歡喜哪容得下山賊如此放肆,一個機(jī)靈閃躲躲開了山賊的襲擊,而后又行云流水般的回?fù)糁鴮Ψ诫S即而來的招數(shù)。
原本呆在馬車?yán)锏乃问牭酵忸^歡喜的聲音,心里早已是一陣狂喜,哪里還坐得住半分,趕緊也跟著出了馬車,朝著歡喜便是一聲,“娘子!”
“相公!”歡喜側(cè)轉(zhuǎn)過頭,對著宋石君相視一笑。
“娘子小心!”見那山賊再次偷襲歡喜,宋石君在一旁不無擔(dān)心提醒道。
歡喜動作雖是干凈利落,看似是游刃有余逐一回?fù)簦魏我砸粩嘲耍胶竺嬉咽窃絹碓綉?yīng)付不過來。面對來襲的山賊俯身避讓,數(shù)把刀刃從頭上掠過,幾番輪戰(zhàn),眼前陣陣發(fā)黑,已是體力不支。
幾個山賊趁機(jī)蜂擁而上,將其緊緊地圍在陣中,不一會功夫,便將歡喜擒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怎么?不是很有能耐挺能逞強(qiáng)了嗎?這下服不服?”為首的山賊拿著短刀挑著歡喜的下巴,得意地問著。
“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歡喜別過頭,面露厭惡之色。
一旁的宋石君看著形勢不對,趕緊抓起王福手里的包袱打開,從里面取出所有銀票遞給山賊,“這位道上好漢,今日在此發(fā)生這等不愉快,是我家娘子不懂事,還請你們多多包涵,放我們歸去,這些銀票你們盡管拿去使。”
“剛才你要有這態(tài)度,一切都好說,現(xiàn)在這娘們把我們兄弟打傷了,就這個數(shù)可不夠了。”為首的山賊接過銀票數(shù)了數(shù),又朝宋石君面前揚了揚。
“那依好漢的意思?”
“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們得跟我們回山寨,聽聽我們大當(dāng)家怎么定奪!”
歡喜朝地上啐了一口,氣鼓鼓道,“呸!誰要跟你們回去!”
“喲,這小娘子還有點脾氣。”山賊走到歡喜面前,玩味地眼神望著她,隨即面色一沉,對著后面的幾個山賊大聲喊了一嗓子,“把他們給我都帶走!”
歡喜和宋石君被幾個山賊五花大綁地扔進(jìn)了馬車?yán)铮S著一眾山賊往山寨里行去。
宋石君想到歡喜是為了自己才受這等苦,心里直緊著疼,看著歡喜消瘦了不少的臉,柔聲道,“要不是因為我的事,你今日也不至于受這等委屈。”
“都這時候了,你還分這些彼此。”歡喜瞄了一眼馬車四周,又細(xì)語道,“這一路上估摸著不好逃,等到了山寨,咱們就見機(jī)行事,逃出去。”
“歡喜…”宋石君恍惚地看著歡喜輕聲喚著,“等這次從山寨出去了,我就去向你爹提親。”
歡喜沒料著宋石君突然提起這事,回望著宋石君,半晌,羞怯地點了點頭。
天色已近傍晚,一行山賊押著宋石君幾人來到烏山寨。歡喜看著面前一塊塊用石頭壘起來的石墻,墻面上布滿斑駁的痕跡,到處都是大刀砍出來的缺口和箭矢射出來的洞,有些地方還有修補(bǔ)后的痕跡,似乎這里剛剛發(fā)生打斗不久。
而寨子里頭燈火通明,陣陣喧鬧聲從里面直往外面?zhèn)鱽恚坪跏窃谂e行什么狂歡節(jié)日。
為首的山賊程金飛將他們關(guān)入柴房后,吩咐了幾個手下輪流站崗把守,自己則進(jìn)了大堂去稟報烏山寨寨主任家侗。
這任家侗今日剛好五十壽辰,寨子里頭上上下下都在為他慶祝生辰,歡呼聲、祝賀聲、酒杯交錯聲,聲聲于耳,好不熱鬧。
程金飛徑直走到任家侗跟前,將今日回程路上發(fā)生的一切稟明給了他聽。然后又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遞給任家侗,“大當(dāng)家的,今日我們可是逮到肥羊了,這對夫妻絕對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夫人,要是把他們留在這里換銀子,我們可就…”
“嗯…”任家侗邊微笑的和來客打招呼,邊囑咐程金飛,“行,你們看著行事,銀子拿到手后放人就行,我們?yōu)跎秸恢\財不害命,既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兩個人你們給伺候好了!”
“是,大當(dāng)家!”說到這里,程金飛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從另外一只口袋里搜出一塊鳳凰玉佩,“大當(dāng)家的,你看看,這玉佩,恕俺沒見識,俺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玉佩呢!俺想把它送給鳳喜,不知大當(dāng)家能不能送個人情給我。”
“一個玉佩而已,拿去便是。”任家侗擺擺手。
“謝大當(dāng)家的!”程金飛剛要將玉佩往口袋里收,突然手被任家侗拿捏住了,“慢著!”
“怎么了?大當(dāng)家!”
“這玉佩…”
“這玉佩怎么了?”程金飛疑惑的看著臉色徒變的任家侗。
任家侗也不回答,拿過玉佩一瞧再瞧,半晌,才急促地問道,“這玉佩打哪里來的?!”
“就是今天打劫那對小夫妻,在那女人身上搜刮到的。當(dāng)時我看著稀罕,就想把它送給俺媳婦兒,所以…”
“那對夫妻現(xiàn)在人在哪?!”任家侗沉住氣,緩聲問道。
“柴房。”
“趕緊把他們帶過來,我現(xiàn)在就要見他倆!”任家侗的語氣不容置疑。
“是,大當(dāng)家!”程金飛被眼下的情形弄得丈二摸不著頭腦,可大當(dāng)家的命令如此堅決,自己只得應(yīng)著頭皮退回大堂,朝著關(guān)押歡喜他們的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