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人有風光的時候，也有不順心的時候，我雖然算是成為了我們這一屆的風云人物，但是英語老師對我發的脾氣卻很多，很多人其實并沒有經歷太多他的炮火洗禮，但我卻遭受了好多，他生氣的樣子真的太恐怖了，甚至有時候為了你一個人去耽誤全班人的學習時間，然后這個罪名你就擔上了。
有一次作業寫得不好被叫進了辦公室，宋老師將我的習題冊遞給我，我看著上面確實錯了不少，然后老師指著一個題說：“這個題確實有點難度，但我覺得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做不出來呀，其他題也不會做成這個樣子?！?/p>
我本就不愛在老師面前說話，此時正在接受教育，我就更不會說話了，我只是保持著沉默。宋老師接著說：“你仔細到看看這個題，應該填什么？”
我將這個句子填空反復默讀了好幾遍，著實沒看明白。
宋老師看見我一臉困惑，就給了我提示：“你看那個空的前后的單詞。”
媽媽呀，我還是沒理解，但我已經感受周身已布滿怨氣，我越發的害怕，我便越發的看不出這題應該怎么寫。
果然，坐在我面前的人已經怒火中燒了：“不是，我發現你是不是得腦癌了啊，都這么提示了你還看不出來?！焙鹬嵘先サ谋愁^有一撮劉海掉下來了，他雙腿往外一插，嘆了口怒火把劉海又撩了上，“我真覺得你應該叫你媽媽帶你去醫院看哈子喂，腦闊打了鐵吧?！?/p>
我知道他是說我腦袋蠢笨，不靈活，但是這樣吼出來的如此直接的“評價”，直沖我的波棱蓋。最后我不知道我怎么走出的辦公室，只是我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回到座位上，組員便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向我投來關切的眼神和問候，我就將英語老師說我得腦癌的事說了出來。王榮鴻和田晴就一直勸我不要放在心上，就當英語老師放了個屁的。
尤其是王榮鴻情緒老激動了，仿佛被說的是她而不是我，她碎碎念到：“他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他就是這樣，就有病，心情不好就往我們身上發脾氣，肯定每次都是被他老婆說了?！?/p>
王榮鴻也是快言快語，人沒什么壞心眼兒，雖然這些話說出來著實不太好，但我知道她是個講義氣的，我不想她繼續說下去，萬一英語老師突然造訪就不好了，我便努力擠出笑容：“沒事，我沒放在心上。天天被罵，天天放心上都放不來了呢。”
我也不想我一個人的情緒影響大家的心情。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沒過多久，便又撞槍口上，上英語課的時候，我們習題做得稀爛，英語老師的脾氣又上來了，直接關了電扇，說我們的腦子糊涂了，太安逸了就容易糊涂，需要清醒一下，關電扇已經是英語老師常用的方法了，經常性關了電扇，也不講題，大家都在那坐著，感受一下夏季的溫度。我每每就看見他從頭發里冒出來的汗珠，以及被汗水浸濕的衣衫，很是不解，因為明明最熱的是他，他是個怕熱的人，就算是站在電扇底下，衣服都是濕的，更何況在電扇全都關閉的情況下呢。反觀班上同學，沒幾個流汗的，這波操作難受不還是英語老師自己嗎？所以課下同學間抱怨的話題就又多了一個，都說英語老師有毛病，明明自己熱得不得了，還關電扇，關吧關吧，反正最熱的是他。大家靜坐大概十分鐘后，英語老師開始講題，依舊沒有開電扇，時不時點人起來回答問題，大家都答得挺好的，他問同學的那些問題我也都會，可非常巧的是，他點到我了，恰好是一道我不會的題。同學們認真且正確的回答好不容易讓他的火氣稍微降下去了那么一丟丟，結果我的沉默震耳欲聾。因為不會嘛，當然沉默著了。
我的沉默讓老師有些氣急敗壞了，那句對我說的經典名言又出現了：“你真的是得了腦癌。”
他罵我歸罵我，我只覺得我好像太對不起同學們了，還沒來得及平息的怒火，這下被我燒到了極致，我頓時漲紅了臉，但我又能說什么的，我又能做什么呢，更何況此時我也自身難保，除了讓愧疚之情在害怕的心底無限蔓延，我什么做不了，那還是保持沉默吧，至少有句話是“沉默是金”。祈禱著后面的同學能有好運吧，能夠讓我也沾沾這運氣，快點從我這趴過去吧。
英語老師的脾氣并不止于嘴巴上，前面也說過了，他是會動手動腳的，但對女生不會，我們組的胡彬是深受其害，胡彬長著一副過于老師的模樣，干什么都唯唯諾諾，光看著他的樣子有時候都會生氣，所以每每英語老師點他起來朗讀英語句子，他讀不出來的，總會被踹上一腳，踹屁股，那力度著實不小，他總會踉蹌一下。想來真的是胡彬看起來太過于老實了，因為調皮搗蛋的孫文瀚就從來沒被踹過。胡彬除了看著老實，成績不好，倒也很守規矩，并沒有犯過什么原則性的問題，有時候就算不是他的問題也還是會被踹上一腳。記得有一次，大課間跑完步回來，本就距離上課沒多少時間了，英語老師說要見縫插針，聽英語聽力，聽不了全部，就聽第一大題也是好的。就這樣剩下沒聽完的就是中自習的時候聽。其實我在聽的時候，注意力就不集中，什么都沒聽到，做題全是蒙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進入不了聽力的狀態，我就斷定肯定稀爛，拿不了幾分的。對答案的時候果然如此，只有十三分。我得十三分不奇怪，奇怪的是班上同學全軍覆沒，都做得極其稀爛。這樣的結果英語老師能忍？是完全忍不了一點，他把電扇關了，讓我們全班罰站，然后他罵了我們很久，邊罵著邊這里踹一下，那里踹一下的，可憐的胡彬來回被踹了兩三下。一開始的時候正在教育我們，自然是說著一些不好的詞句，說著說著就走到了胡彬身邊：“看到你就煩，慫里慫氣的，看著就來氣?！比缓笥洲D了一圈轉到他身邊的時候，又給他來了一腳：“你說你氣不氣人，站在那里像個苕樣?！钡谌蔚臅r候，英語老師老師踹完還道了個歉：“那個，胡彬，不好意思啊，我現在腳癢，就想踹個人，正好你又在我旁邊，你那個樣子看著就來氣，心里莫受傷啊，沒受傷吧?！闭f著湊近去臉對臉的看胡彬。我只能說胡彬承受了太多了，估計英語老師的火無處可撒，全撒他身上了，真的是替我們全班承受了太多了。
英語老師的拳腳不僅會砸在我們身上，初三班級里案例個新玩意，電腦加投影，這樣一來老師們就可以直接用電腦投影給我們來講課了，我習慣了傳統式教學模式，反而不大適應這樣的教學，就做個PPT在那對著講，一頁一頁的翻著，還不如直接拿著書本面對黑板講得細致。老師們也不太喜歡用這個，只有化學老師喜歡用，再就是英語老師用它來放聽力，雖然學校鼓勵使用，但剛引進來，還沒有達到完全適應的結果，以后怎么使用，我們無從知曉，但至少現在，我們這一屆是不大會用的。有次上化學課，化學老師很高興的把兩個設配開機，來給我們上課，看得出來，雖然老師五十多的年紀，雖然她很多時候跟不上時代，甚至連上課的麥都玩不明白（她是唯一一個上課帶麥的老師，我也是第一次遇見，也是蠻不習慣的），但她對一些新事物還是蠻感興趣的。在她的一節課上，她用PPT給我們上著上著就黑屏了，就怎么也開不了機了，為了不浪費課堂時間，還是用起了傳統的教學方式。自習課的時候，英語老師和校領導來檢查教室電腦，一同來的還有化學老師，我想她應該是想著是自己搞壞的，想看個究竟，還有沒有救，也可能是想不通自己啥也沒干，咋就黑屏了。英語老師說：就是上化學課用了的，別的老師平常都不用這個的?；瘜W老師看了會就走了，也都沒研究出啥來，校領導后面也走了。
英語老師就在開始一個勁吐槽：“不是我說你們化學老師，什么都不懂，不會用就在那里瞎用，搞壞了都不知道怎么弄壞的，這還是個新電腦，學?；ù髢r錢引進來的，沒用兩天，你們就看看，真是敗家。”
他這一套說辭來來回回說了兩天，無非就是說這電腦是化學老師弄壞的，而化學老師也是這么認為的。但事實是怎么樣的，我們在座的每一位學生都知道，但很奇怪的是，這一次沒人私下議論這件事，只有我同組員說了一嘴，當然，肯定是在英語老師不在的時候說的，不然大概是我不想活了。
我說：“英語老師不是發脾氣的時候總喜歡踹那個電腦嗎？上午上英語的時候，他發脾氣踹的時候，那個突然黑屏了兩次，自己又亮了，后面他自己不敢用就把電腦和投影關了，我覺得很有可能跟上午他踹的那兩腳有關，正好化學老師用的時候就垮了?！?/p>
在我說完后，組員也罵罵咧咧了兩句，再后來這個電腦不知道怎么好了，這件事便沒有后續了。只是在一段時間之后，我以為這事就真的結束的時候，班上同學這才將這件事拿出來說，在課后抱怨電腦根本就不是化學老師弄壞的，真正的肇事者是英語老師。
其實前面所說的英語老師的一些做法，我沒什什么想說的，也不想去抱怨什么，他怎么說我怎么受著就是了，接下來我要說的是讓我崩潰的幾件事，思來想去，覺得有兩件事實實在在的、完完全全的扎到了我的心窩上，當然，也不得不承認，有爸媽在其中摻和的成分。怎么講呢，就還是按時間線來講吧。
班上同學都不喜歡宋錦，大概是她的性格太古怪了，她除了我之外她便再沒有任何朋友了。我也發現她上初中后像是變了一個人，別人同她好好的說話，她總是吼別人，甚至是叫別人滾。她也常常對我這么說話，很多時候搞得我也有點不知所措，但我還是會找她聊天，找她玩，雖然我也有了其他的小伙伴，但在我心里，她永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她是英語老師最信任的人，英語將她任命為英語課代表。班上同學不喜歡她，除了她脾氣古怪，大家都說她是英語老師安插在班上的眼線，甚至動不動什么事都跟英語老師打小報告，這些言語我是一概不相信的，她是我的朋友，她從未跟我講過，我便信她，即使曾經她耍過我那么多次，我依舊相信她。
可有一天晚上，她站在我面前，踮起腳尖，用下巴對著我，還瞪著她那雙即將要蹦出眼眶的眼球，并且用手指著我的腦門咬牙切齒的說：“宋嬋娟，你知不知道，你要跪著，你要跪著感謝我，要不是我，你這個組長能卸任？”那一刻，她的樣子比閻羅王還可怕，她此時此刻，說出這句話，便是將我所有的尊嚴全踩在了她的腳下，這，便是我最好的朋友，準確的來說，是我覺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是晚自習的時候，英語老師居然沒有讓我們做英語練習，也沒有講英語習題，而是說為了將后來更好的學習，要將我們有的組全部打散，重新分到別的組里去，所以有的組也會有人員的微調。英語老師的話一出，我就有一種預感，我們組就是那個被完全打散的組。不僅我這么想，我們組員也都是這么認為的，她們對我表示了不舍之情。
田晴拉著我的手，一臉不舍：“啊，組長，你這么好，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們組。”
“當初我們幾個就是落在最后隨意組成的一個組，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感情，又要打散，把我們當什么了，一點都不尊重人?！币婚_口的時候，其實還加了一句“國粹”，這很王榮鴻。
孫文瀚呢，依舊是那么浮夸，用他那撒嬌的、’浮夸的表情看著我：“哇，組長，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呀。”他看了看沒說話的胡彬：“彬哥，我們組就要散伙了，你一點都不傷心嗎？”
“嗯，組長，保重?！彼穆曇舨淮?。
果然是被我們猜中了，英語老師主要是要將我們平常表現最差勁的兩個組打散。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里是難過的，我挺舍不得我們組的，我還是想當這個組長的，這個組解散了，老師主要就是想卸任我這個組長吧，不過，也理解，畢竟我確實太不稱職了，但這份理解很快就轉換為悲憤了。
因為英語老師在講臺上說：“有些組長她啊，說自己沒有本事，沒有用，管不好一個組，不想當組長了，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看確實是沒有用，那我就成全她，宋嬋娟，你們組今天就全部打散了啊。”
聽到這話，我愣了，我想同我的組員解釋什么，但話到嘴邊，我卻只是張了張嘴，喉嚨管那里的聲音怎么都發不出來了，我向來討厭“沒用”這兩個字，家里的親戚說過，爸爸媽媽也特愛說，每次聽到這個詞我都很生氣，生氣到止不住的哭，我怎么會這樣說自己呢？我不知道老師從哪聽來的，我是真的從來沒有說過。從老師說出這句話開始，我便已靈魂出竅，就像一個提線木偶，老師把我安排哪個組就是哪個組，讓我坐哪我就坐哪，我的思緒完全沉浸在那句老老師說我說的話里，就算腦子還在線，我還不是得指哪去哪，誰讓講臺上的是老師，講臺下的是學生呢。我們組除了我和孫文瀚其他人都分在了不同的組里，文萱來我們組當了組長，最高興的當然是孫文瀚了，圍著文萱上躥下跳的，我頓時明白了為什么那么多人說他像猴子了，原來不僅僅是長得瘦。
晚自習下的時候，一切也都結束了，我整理好桌面，就隨大部隊回宿舍了，在實驗樓二樓的走廊上，宋錦攔住了的去路，便有了前面她讓我下跪的那一幕，我被她的樣子嚇到了，也懵住了，沒有做聲，她就走了。我恍恍惚惚走到我的床邊，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想明白了，就沖著宋錦對我吼出的那句話，便一切都說通了，是宋錦跟宋老師說我說我自己沒有用，管不好我們組，原來班上同學說的都是真的，那個在背后打小報告的人真的是她，可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那樣同宋老師說，我不記得我有跟她說過我自己沒有用，我在腦子里瘋狂的搜索著，試圖找到跟此有關的碎片，可是一個影子都找不到?？晌蚁刖退闶谴蛐蟾妫膊粫{空捏造吧，去仔細回憶著，憶著憶著，腦子里好像真出現了一些模糊的感覺，那模糊的感覺絕不是我說我覺著自己沒用，而是我在說我覺得我們組好難管，我有一種管不住的感覺。這句話可是和宋老師說出來的是兩種意思，怎么這報告打出來就變了味兒。就連這模糊的記憶我都覺得恍惚，很不真實，仿佛是我此時為了尋求答案自己在腦子里加進去的。我腦子里全是宋錦剛才的樣子，她本來眼珠子就很突出，大得仿佛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了，剛剛瞪我的樣子，我真覺得她的眼珠子似乎已經半出眼眶了。宋錦真的是一個好可怕的人，我心想，就算她是幫了我的忙，也不至于咬牙切齒說出那樣的話吧。讓我跟她下跪，在這個年代，我連父母沒跪過，她怎么那么認真且嚴肅的說出那句話？更何況她顛倒黑白的小報告，還要讓我感謝她，她是怎么理直氣壯的說出那些話的。我太委屈了，我跑到走廊上，跑到盡頭，在一片漆黑里，抱頭痛哭，無聲的哭，我每次哭只有抽泣聲，沒有哭嚎聲。這一次，我想以后我同宋錦可能還是會說話，在教室里或許偶爾也會有打鬧，對于和宋錦的友誼，當然也會有不舍，那是八歲相識的情誼啊，但不會在犯傻了。我被她傷害了太多太多次了，我每一次都不在意，因為我在意我們倆之間的友誼，我知道我很傻，但我改變不了這份傻，朋友對我來說，是我感情與精神的依賴，我總覺得人與人之間是能夠真心換真心的。是的，我捂不熱宋錦這塊石頭，但我依舊相信真心可以換真心，我現在身邊有石仁玉了，她是那么冷的一個人，現在因為宋嬋娟而笑。我邊哭邊想，如果這些年真心錯付是為了讓我遇到石仁玉，那么一切便是值得的，即使遍體鱗傷，我很幸運，遇到了石仁玉，我很喜歡她，我承認，此時，在我心里，不，是更早的時候，石仁玉在我心里早就超過了宋錦，是我心里獨一無二的存在。
第二天，我拼命的做數學題，想要忘記昨晚發生的一切，我這個人奇怪的很，被傷害的時候，我是悲痛欲絕得，可只要給我時間，我便會將這些傷痛忘記，只要你不撕開，就什么事都沒有，但只要你再次踐踏我，我就會同這次的傷害連同以前的都爆發，那些舊傷口就會一層一層慢慢的被剝開，連同新傷一起所以同樣的人給我摘膽剜心。當沉浸在解數學題的過程中，我很快就忘記了這個插曲。但很快就又發生了一件事，是一件有前者的教訓的時，結果沒過幾天我也犯了同樣的錯。
依舊是晚自習的時候，晚自習本來一個老師守一天的。輪流來的，現在除了每個星期四是數學考試外，其他的晚自習都被英語老師包圓了，所以今天英語老師依舊要講試卷，我們大家都把試卷拿出來了，但是宋肖虎的找不到了，英語老師看他在找卷子，就手上拿著卷子，交叉環抱在胸前，也不說話，就靜靜的的看著他找，班級里同學們大氣都不敢出，相信要是有根針掉在地上，那聲音都能聽到。找了有一會兒了，他的試卷依舊沒有找到，宋肖虎皮膚有點黑，此時他滿臉漲得通紅，小心翼翼的看著英語老師：“宋老師，先講課行不行，我同我們組的人一起看?！?/p>
英語老師冷著臉：“不行，今天你這個卷子非要找到，不找到我不講，還真是稀奇，一張卷子能搞丟了，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以這種方式針對我，找，今天，必須給我找到?！庇⒄Z老師把手上的卷子，往電腦上一甩，雙手交叉環繞在胸前，就盯著宋肖虎。宋肖虎此時真的是騎虎難下，開始桌上，抽屜里，書本里，一點一點的找。我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宋肖虎已經里里外外找了好幾遍了，整個小組的人都開始幫他找，依舊沒找到。他再一次膽怯的看向英語老師雙手放在前身，摳著手：“老師，真找不到了，我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您講課吧?！?/p>
英語老師直起身子來：“你還知道耽誤大家的時間，今天你必須給我找到，找不到我是不會講課的。”說著，還走向前來，直接掀了他的桌子，還波及到組內其他同學，桌子晃兩下，由于坐著人，并沒有倒下，只不過桌的書散落了一些在地上。
我是看傻了，接著就看見英語老師把倒著的桌椅踹了兩腳，踩著散落一地的書走回講臺：“我他媽的還就信這個邪咧，怎么就搞丟了，平時不能好好收檢，怎么別的卷子沒說不見，偏偏我要講的時候，把我的卷子搞丟了，是不是故意的，對我有意見嗎？對我有意見直說，別背后高搞一些小動作，有本事就當面跟我說，我曉得你們不敢跟我講，不是我瞧不起你們喂，你們慫得很，你們這些小動作特別幼稚，我真的瞧不起你們?！?/p>
老師在講臺上面罵著，宋肖虎則把桌椅扶起來，收拾書本，他們組的其他成員要幫助他，英語老師直接來了句：“你們誰都不要幫他，你要跟我作對試哈，看你有沒有這份膽量。”此話一說，沒人敢動了。
“我看你今天要找多久，晚自習要浪費幾節課，班上同學們都等著你在，你浪費的是在做的每一位同學的時間，都是因為你，他們本來可以在這個時間里聽我講課，學習更多的知識，就是因為你，宋肖虎，大家只能看著你，等著你，等你找到卷子，才能上課?！?/p>
英語老師真就等到宋肖虎找到的時候才開始講課，卷子是在物理書里找到的，而且卷子被摧殘得皺巴巴的，英語老師看見很不爽，陰陽道：“看來是非常喜歡物理是吧，討厭我的英語，把我的英語卷子蹂躪成那樣?！苯Y果剛講五分鐘，第一節晚自習就下課了，隨之熱來的就是更不爽了的英語老師：“老子的課都被耽誤了，什么都冒講到?！睔獾糜⒄Z老師的方言都出來了，“都不準下課啊，接到講?！甭牭竭@話，大家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敢怒不敢言。英語老師邊把卷子貼在眼睛上看邊接著說：“我知道你們不爽，我還不爽咧，你們別怪我，要怪就怪宋肖虎，是他耽誤的你們的時間?！?/p>
已經過了個三四天，本以為這是就這樣過去了，又到了晚自習時間，講前兩天剛寫的英語卷子，我翻著課桌左上角的一摞書，我記得英語卷子放在這邊在的，找著找著，我就開始出冷汗了，為什么？因為卷子找不著了，想著前幾天宋肖虎的經歷，身上的汗不禁更冷了。果然，我異常的行為很快便引起了英語老師的注意：“怎么，你的卷子也找不到了？”我不敢做聲，只得默默地翻著書本。老師講卷子往裝有電腦的那個鐵桌子上一扔：“哼，你們真是有意思??？，前兩天剛來一出，現在又來一出，就是說隔個兩三天整個唄，非要浪費我的時間，想不想學??？你們到底，不想學就滾回去，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啊？”聽著英語老師怒氣值飆升的話，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愧疚，要不是因為我，今晚同學們哪會又經歷這般折磨。我將我桌上的書本已經抽屜里的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我知道我的臉此時應該是通紅的，渾身燥熱，明顯的臉發燙。英語老師繼續發著火，估計還不解氣，直接過來把我桌上的書全掀在地上，然后把我抽屜里的書全拉出來，扔在了地上，接著就是把我的桌子掀倒了，這一系列操作比宋肖虎的更讓人害怕。組的人一起幫我把桌子扶了起來。我想哭，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但我強忍著在，這個時候，我們組的人也都蹲著幫我撿書。雖然我沒有哭，但是組長文萱還是湊過來跟我說：“沒事，莫哭啊，莫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右耳朵進左耳朵出就好了，他本來就有病?！?/p>
我朝著她擠出了個微笑，說了句：“沒事”我感覺我的聲音還是有些哽咽的，但我自己本就不想在英語老師面前哭，加上耳邊回響著，文萱對我說的話，縱使我還是害怕的，但我眼淚被我憋回去了，我忍住了，我恢復了，沒有了想哭的感覺。
我和宋肖虎不愧是一個姓，連撞的槍口都是一樣的。有是一次晚自習，宋肖虎的媽媽來了，那是剛交完自習費的一個晚上，這個費用主要就是針對晚自習的，也不貴，一個月一個人八十元。這天晚上，我對宋肖虎感同身受，甚至于覺得他比我還水深火熱，著實很心疼他。
他媽媽來教室說：“我看哈，他在學校里一天到晚在干什么，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要錢，爸媽掙錢也不容易啊?！?/p>
宋肖虎去門口攔著他媽媽，希望他媽媽趕緊走，可是他媽媽死活不退讓。英語老師便好聲好氣的同阿姨解釋：“是這樣的，宋肖虎媽媽，這個呢，是我們的統一收，一個月八十塊也不多，每個學生都是一樣的，都會交的，您看，你有時候在外面吃頓飯都不只八十塊錢是不是？”
“那你們也太亂收錢了吧，教書不是你們的義務嗎？我們都交了學費了，還一天到晚的亂收錢?！?/p>
我覺得此時宋老師的火氣其實已經上來了，他整個人的狀態是壓抑這的，但依舊耐著脾氣說著：“宋肖虎媽媽，您看啊，這晚自習算是額外的課了，也都是學生家長原先要求的，覺得自己孩子在校學習時間太短了，回到就不好好寫作業了，就希望學校晚上也能上課，這也是后來教育局同意了的，這八十塊錢，也算是老師的一個補貼。”
可宋肖虎媽媽情緒越來越激動，依舊不依不饒的說要退錢，以后不交了，在全班同學面前上演著這場鬧劇，絲毫不顧及宋肖虎的面子，宋肖虎都急哭了，也阻止不了自己的母親。這下英語老師也不再忍著了：“好，有莫事您跟學校領導說去，好吧，莫在這里浪費我們班上時間，我們還要上課，你兒子不上課，你要領回去就領回去，好吧，莫在這里鬧?！?/p>
宋肖虎的媽媽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找英語老師要發票：“那你們收了這么多錢，要開發票吧？沒有開發票呢，我要開發票?！?/p>
英語老師想要將她推搡著出門，邊做手勢邊往門口移：“我這里沒有，開不了，你找學校領導去，找學校領導去，我這里冒得，好吧。”
就這一趴也鬧了好一會，宋肖虎的媽媽走后，英語老師直接開腔：“有些家長不知道腦子里怎么想的，不正常，曉得吧？這種事有什么好鬧的，還在課堂上鬧，有本事直接去找校領導，當然了，找校領導也是不對的，又沒什么事就這么鬧一通，就挺莫名其妙的。”他邊說邊做手勢，用手指旋轉著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對宋肖虎說：“宋肖虎，我有點心疼你，你媽媽這么厲害的嗎？好家伙，這、這、這不就是農村的那個什么，那個潑婦嗎？那個宋肖虎，不好意思，我就這么一形容，沒有什么惡意。那你平時是不是什么事都得聽她的，被她吃的死死的？哎呀，你長這么大真的是不容易啊，真的，我特別同情你。”
我聽著英語老師就這么直白的說著，我真的很心疼宋肖虎。我知道這樣的事情并不是宋肖虎想要它發生的，他還想盡力阻攔，有什么比自己母親，在班上，在全班同學的面前這么大鬧更傷自尊的呢。當然有，如果說看著母親鬧而無能為力去阻止而心痛，那么此時英語老師直接在全班面前說自己母親的不是，還被點名說，簡直就是自尊心在地上被人踩，還是蹂躪般的踩。還有因為其他人不尊重自己母親的憤怒，即使母親讓自己難堪了，但那是生養自己媽媽呀，就這么赤裸裸的在全班面前指責，怎么能不憤怒、不難過、不傷心呢。可是這一刻，似乎沒有人在意這個十五歲的男孩的自尊心，此刻的他，就算情緒悲憤到極點，他也沒有辦法發作。但是我懂他，我一邊在心里默默地念著，希望英語老師不要再說了，不要在往我們這幼小的心靈上捅刀子了，一邊祈禱著自己的媽媽不要整這一出。因為按照媽媽的性格，她極有可能也會來學校鬧，但不至于是像宋肖虎媽媽那般過于無理的理由。離初中畢業不遠了，我可不想整出什么幺蛾子來，畢竟我已經努力了兩年多了，讓媽媽能不來學校，就盡量不要來學校，只有少來點學校，就能避免像宋肖虎這樣類似的事情發生。
但是你越怕什么，就來什么，學校組織初三開家長會，想來也是中考前的動員大會，不過說些臨近高考不能放松警惕，依舊要好好學習的話，我想著也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課間我和宋錦很難得的在玩鬧，她拿了我最喜歡的一支筆，我想去把它搶回來，結果剛撲到她身上，她的椅子就斷了，我倆都倒了。這是上初三時學校新換的桌椅，桌面凳面都是木頭的，支撐的腿則是鐵的，壞了得自己拿去修，班上之前有好幾個同學的凳子都斷了，都修過，有的是自己弄斷的，有的和我一樣，和同學瘋鬧時，把對方的凳子弄斷了。
英語老師說：“既然是你弄壞的，你就得負責去修，不是正好開家長會嗎，可以讓你媽媽拿去修，你就不用出去耽誤學習了?！?/p>
我是準備自己去修的，但確實也不想耽誤學習，覺得老師說得有道理，就同媽媽說了。媽媽過來查看壞了的凳子，不愿去修：“這凳子壞了，學校不負責修？”
我說：“都是自己修的，之前同學的凳子壞了都是自己休的，自己的凳子自己負責?！?/p>
“那既然這樣，這不是宋錦的凳子嗎？那壞了不應該宋錦自己修嗎？是吧？宋錦?！眿寢尶聪蛄怂五\。
英語宋老師是在教室的：“是這樣的，宋嬋娟媽媽，這凳子是宋嬋娟是宋嬋娟弄壞的，所以才說讓她去修。”
“宋老師，不是我不修，凡事都講個道理，她倆座位都不在一起，怎么就能把她的凳子弄壞。”
“那就要問宋嬋娟自己了，不就是個凳子嗎，壞了就修，又花不了多少錢，幾塊錢的事，難不成您這都不舍得?！庇⒄Z老師的脾氣已經上來了。
“媽媽，我求你了，就是修個凳子，你就幫忙修一下，好不好，你別說了?！边@形式明顯就不對了，我不想把這事鬧太大，本來就是個不大的事。
“你莫做聲好吧？我都不想說你，你天天在學校里不好好學習，在搞莫事，這凳子真是你弄壞的？怎么弄壞的？”
我不敢做聲了。
“宋錦，是我們宋嬋娟弄壞你的凳子的？”
“是的。”宋錦看著媽媽語氣很肯定。
“是不是你弄的？”
“嗯。”我點了點頭。
“怎么弄的？”媽媽的語氣充滿了殺氣。
“就是玩鬧，我撲在她身上，然后椅子就斷了?！?/p>
媽媽一把我扯得離她更近了：“你不在自己位置上搞學習，你天天在搞什么，天天玩？惹不起別個就別惹，你從小就是別個欺負不還手，沒用的覺，那你就自覺點，下課莫到處跑撒，跟你說了多少遍都不聽，人家欺負你還要往人家身上貼?！闭f著，還打了我兩下。
“又不是蠻大的事，就是修個椅子，離學校遠遠，當場人家就能焊好，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英語老師語氣充滿了嫌棄，就像當初對宋肖虎的媽媽一樣，“哪個欺負她撒，沒人欺負她。”
又是全班人看著，我只覺得真后悔，不應該同宋錦打鬧，誰知道還在沒怎么著，凳子腿就斷了。我只覺得很難堪，又沒辦法阻止這現狀，面對全班赤裸裸的目光，我低著頭，眼皮都不敢抬，感受到的來自同學老師的目光讓我的眼淚控制不住，我很著急，我知道英語老師此時的臉上很不好看，我不知道同學們會不會像我當時替宋肖虎難過一樣的替我難過。
最后的最后，媽媽還是拿著椅子去修，我本來很努力的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英語老師并沒有讓這件事立馬過去。他問我：“你媽媽平常是不是一個特別強勢的人吧，你們家肯定什么都聽你媽媽的，讓你們往東，不敢往西?！?/p>
我沒有理他，他繼續說：“你是不是在家里都不敢反駁她，宋嬋娟，我跟你講，你就不能慫，下次她再這么吼你，你要吼回去，實在不行，你找我，我幫你，等會我就跟你媽媽好好說說，你放心，我說了之后，以后絕對她不敢這么對你了。”說著還做了個悄悄指門口的動作。
說完時候，他不再看我了，而是看向了全班同學，“呵呵”的笑了：“我發現我們班同學的媽媽都好厲害呀，前兩天才，現在又，我很好奇你們的爸爸受得了，呵呵?！比缓笠桓币谎噪y盡的表情搖了搖頭。
英語老師走后，我心里建設起的良好的情緒徹底崩塌了，笑話也都看完了，我也沒什么好藏著掖著得了，主要是忍不住，情緒上來了，就如同洪水猛獸，哪是我能控制得聊了，我哭得更痛苦了。
組長陳蘭蘭安慰我：“別想太多，別把老宋的話放在心上，他就是腦子有問題，你媽媽不是已經去修了嗎？一切都結束，結束過后就什么都不要想了，你不是還要寫作業嗎？還是好好學習，寫作業吧。”
見我沒有緩和的樣子，陳蘭蘭又說：“你的作業不是還沒寫完嗎？你不寫了嗎？萬一寫不完了怎么辦？所以別哭了，別傷心了?！彼牧伺奈业谋常矒嵛?。
此時組里的人不小心笑出了聲，我能感覺到陳蘭蘭此時用眼神在制止。“沒有沒有，只是覺得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獨特。”
“你有什么就和我說說，憋在心里更不好了，你說出來就不難受了?！?/p>
確實很憋得慌，我整個人都要瘋掉了：“三年了，我努力了三年，我一直一個我媽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總是這樣，在家里親戚面前她總是啥都不敢說，卻總在我的事上為難我給我難堪，小學時就是這樣，非要到學校校找老師。現在上了初中，我就怕經歷小學的事，我覺得心里很受傷，我就努力，她能少來學校，能不來學校，我都是不讓她來的，我就只想平靜的度過這初中三年，這一下子就前功盡棄了，為什么就不能想想我呢，考慮下我的感受呢，讓我在全班面前整這么一出，嗚嗚嗚……”
“別哭了，雖你媽媽的做法不對，也是愛你的表現，不是嗎？她是愛你才會這樣做的啊?！?/p>
“愛我？是啊，她就是愛我，就是太愛我了，才會什么都管著我，從來不聽聽我說的是什么。”
陳蘭蘭沉默了，過了一會才說：“那就好好學習，長大后離開家，走得遠遠的，就再也不會這么痛苦了。”
她的話說在了我的心坎里，我一直都是這么想的，我喜歡外面的風景，我想到各個城市去走走，去看看，感受下自由的風，是不是溫柔的、溫暖的、帶有香味的。想到這，我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接過陳蘭蘭又遞過來的紙，我再這么哭下去也著實不太好看，總不能讓大家都圍著我安慰我吧，哭久了人家也會煩的，而且我確實該寫作業，數學作業還沒寫。
我抹了眼淚，擦了鼻涕：“我沒事了，緩緩就好了，你們不用管我了，快去學習吧?！?/p>
我看了看窗外，是廣闊的天空。良久，我回過神來，翻開了數學練習冊......
媽媽將修好的凳子拿過來時，她同我說：“你說怎么就那么巧，你就推了她一下，凳子就斷了，我看是本來就要壞了，恰巧你趕上了，你說你傻不傻，明明曉得自己玩不贏宋錦，還非要跟她來往?！?/p>
我沒有接媽媽的話茬，目光移到了宋錦的凳子上。太累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