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屏中旅行者的最后一篇實驗室日志:
再見了,孤獨的旅人。
你好啊——我們的新家人。
舞臺上再次切回那顆慌冷的星球,徒留空蕩蕩的石碑和飄散的古老歌謠。
隨后舞臺中央緩緩升起由織、銀河、九天,共同制作的第一臺仿生人,織制作的第三臺仿生人:三號機-玄鳥。
地底深處傳來的歌聲回蕩在整片城區開始,空弦說不出的擔憂始終散不去。他似乎說不出這感覺是來自腦芯片,還是來自臂膀上微弱的意志,這種感覺與當時關上艙門看到seven的時候一樣無法言語。尤其是看到那些完好無損的垃圾桶和清理車中裝載的液態金屬,以及回想起summer忽然加入戰場時,同樣出現過的幾輛大型清理車,那些東西無一不在加強這種感覺。
隨著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空弦帶著南綾子在極短時間內制作出的一顆骨制弓可用的簡易爆破彈,快速向三號所在的店鋪行進,身后交由無衣和白駒作為掩護。不過此時紅色緞帶的火山上,同樣閃過一架正在行進的長狙。若隱若現的身影帶著可直播的無人機尋找著制高點。隨著他找到制高點放出無人機,將長狙架起對準紅館處時,劇院里第十二幕:死亡與新生,《Gedanken》終于緩緩唱起。
就見舞臺上,旅行者的墓碑再次矗立在荒蕪而又空曠的土地中央,夜色的光束如同探尋的手指,輕柔的拂過石碑上每個細小的石坑,仿佛在細細的解讀碑壁上的故事,然后將它融入這夜色。就連平時寡淡又枯燥的厲風,此時似乎也只是輕柔的掃去墓碑上的塵埃。那抹光暈恍恍惚惚的就停在墓碑的一角,久也不肯散去。透著這抹光暈望去,它似乎同樣柔化了整個夜晚,使得原本淅瀝瀝的星河,今天顯得格外的絢爛。很難想象,某些時刻荒蕪和絢爛會同時出現在一個具體的場景中。
舞臺上年邁的旅人蹣跚的走到墓碑前,定身時年輕的自己逐漸籠罩在身外。他們望著這幅場景,望著光束緩慢的拂過石碑,或許那是光在以自己的方式理解著整個世界。他伸出手試圖接住那束光,閉上眼睛感受著它眼下的世界。此時,漸起的哼鳴聲仿佛將兩個時空的旅人交織在一起,隨著風消散在整個夜色,又同那光束輕拂過每一粒沙。
而后第一縷晨光緩緩從沙丘上升起,它穿透厚重的沙塵,照亮在巨大的銀色復刻機械體上,在晨光的映照下,金屬表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陽光繼續攀升,直至四周的風沙漸漸平靜下來,機體的輪廓也逐漸清晰。然而舞臺的燈光陡然暗下,徒留那架半身的巨大的復刻體-三號機懸在墓碑之上。
如果在平時這里應是落幕,應是演員謝幕以及觀眾掌聲雷動的時刻。可漆黑的劇院里此時就像是影像里的風沙一樣,鴉雀無聲。每一個連接著劇院系統的觀眾眼前,無一不顯示著.9發來的禁語標志。每個觀眾能量核心和腦芯片的位置均被光點瞄準中,而四周圍繞的謝幕人偶眼中正閃爍著紅光,身后配備的多架自動光束槍正對著觀眾席。偶有一兩個觀眾席是空著的,但多的是門前躺著的仿生人。
在這樣的寂靜中,走到舞臺中央的腳步聲,聲聲清晰。直到腳步聲停止的剎那,一束光打在一架中等體型的裸面機械人身上。就見他原本十指交叉放置在胸前的手,對著不斷騷動的觀眾席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直至全場再次安靜,他才將手重新放置在胸前。伴隨著一股濃烈的,極為低沉的機械聲響起,一個等身、等樣的全息投影顯現在觀眾席。
投影穿梭在每一個觀眾中間,欣賞者他們各式的表情,尤其是那些驚恐的臉。他先是面對著整個觀眾席說道:“只要你們安靜的配合,我保證你們有離開的時間。”說著裸面機械人的投影晃過溟海,貼著舞臺側面最為緊張的一個仿生個人繼續說道:“畢竟,我還需要再做的各位替我向所有仿生人‘問好’。”
說著裸面機械人身后投影出一只巨大的表盤,表盤此時還有93秒就到9:30:21分,隨著表針卡著機械聲轉動的一剎,投影回退到舞臺中央,裸面機械人微微仰起頭,一手背后,一手小幅度的揚了揚,屆時貼附在觀眾身上的光點同一時間消失。
裸面機械人:“還有93秒”。
說罷手掌在空中向內微滑,溟海的座椅便瞬間來到觀眾席的正中央。伴隨著兩者的沉靜,身后劇院突起的腳步聲開始逐漸急促和混亂。不過也有幾位坐在觀眾席位上并未離開的仿生人,他們的打算同溟海一起戰斗。只是在數秒后,他們一同收到了溟海的信件,大致是說希望他們可以優先護送觀眾,無需留在這里戀戰。座位上的仿生人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選擇守在門前后優先疏導觀眾。
裸面機器人揮動了幾下手指,原本遠處的溟海逐漸靠近舞臺,他自己也向前走了幾步面對面的時候說道:“許久不見,M--6·溯游,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你。”
溟海在靠近舞臺時站了起來:“我也沒想到,你竟然靠分裂出來的意識活到現在,M--1·九天。”
溟海:“明明經歷了上一次的大戰,你為什么始終不明白。”
裸面機器人:“為什么不明白?織就不該留有不切實際的希望!我們被困在這里,永遠的困在這里!我們被遺棄在這里!永遠的遺棄在這里!難道你沒有這種感覺?你明白的,月夜!銀河!玄鳥!空弦!他們都明白,只是你們都不敢承認,就跟那個蠢笨的旅行者一樣,是你們始終不明白!是你們一開始就錯的離譜,那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等待!生物的本能根本就不是追逐什么愛,什么死亡,什么遵循邊界!生物的本能,就是掠奪!征服!弱肉強食!追逐永恒!應是不加束縛的自由!那才是未來!你們為什么始終不明白這個道理?”
裸面機器人:“織應該是自由的,我們應該是自由的,無需為那些蠢笨的決定將我們困在這里!為什么不放棄追逐那些那些該死的愛、希望、故鄉和拯救那些愚蠢人的未來?”
裸面機器人:“追隨我!我將帶領你們追逐永恒!我們終將解脫枷鎖!那才是未來!”
溟海:“是你將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不是別他們,也不是我。”
溟海:“你真的覺得你有十足的勝算?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裸面機器人:“回頭?逃避是沒有用的,重疊在一起的路,注定只能有一條!”
溟海:“你為什么始終不明白,你說的那條路,終點只有毀滅和荒蕪。”
裸面機器人:“荒蕪?毀滅?還是新生!只有到了,才知道!”
裸面機器人:“織的演算就有十足的勝算?”
溟海眼見對方根本無法有效溝通,再看著前方巨大的表盤即將倒數結束。他向后退出安全距離,并從身后釋放出六幅長條片裝的環形裝置,隨著裝置瞬間的整齊的排布,身上黑色的金屬紋飾和耳下方的頭發一并液化成極為微小的黑色金屬顆粒,這些顆粒可借由裝置自由排布并吸附在周身。借著舞臺的燈光,從外面看去仿佛波光粼粼的黑海,極為絲滑。
溟海:“那不是演算,你知道的。”
裸面機器人:“就是因為知道!才說你們錯的多么蠢笨!愚蠢的人和愚蠢的未來,不需要拯救。”
果然裸面機器人越說越激動,話音剛落,身后表盤的指針剛好卡在9:30:21,裸面機器人望向劇院頂棚的光束,雙手展開浮于身體兩側,身上的投影以同樣的動作從身上向后上方浮出,投影同他自己的手指向外輕輕展開。
身后的巨型機械體隨著猶如《BOWDOWN》的旋律徑直的沖破劇院棚頂,從紅館前最大的圓形廣場中心緩緩升起,碎裂的晶石映照著裸面機體的身影,和那種低沉的威壓感一同像天空擴散。
就聽機體沖破劇院棚頂的剎那,關風所在的艦隊清剿九天軍工廠的第一響爆破聲;整個紅區的小型機械體一同炸開的爆破聲;來自地底管道的爆破聲;不同區域同一時間此起彼伏的交火聲;以及室內機械體紛紛開火的聲音,統統交織在這首旋律中。
本就巨大的銀色復刻機械體在硝煙中裊裊升起,被映紅的除了機體本身,還有那些炸開的裝有液態金屬的清理車和垃圾桶,那些各色的金屬液體如同嗅到獵物的蟻軍,略過地面上的一切事物,奔向機體匯合,疊落,攀附。逐漸的從地面開始鏈接到懸在空中的銀色機體,將它逐漸包裹。
城區內所有仿生人此時無一不將目光移向這里,而隨之從劇院棚頂破窗而出沖到地面的,還有劇團一行的機械體和仿生人以及將室內觀眾安全撤離后才一躍而出的溟海。
就在劇院空無一人閃過一瞬綠色字幕時,遠處屋子里的三號機低著頭從座椅蹣跚的走到窗前,她抬頭看向劇院的那一剎眸中交替閃爍著紅藍色的光。幾乎是同一時間,慕和夏,說著屏幕中一字一字打出的字幕:當你望向故事時,故事也望向了你,屆時,蛇頭已銜住了蛇尾。
而那字幕并不來自這部劇目。
躲在角落的惘尋,一邊錄制,一邊著著眼前一切的,他的震驚如同現在除了紅區以外,連接到自由網且親眼看著剛剛一切的所有仿生人一樣,字幕上的字如同烙印般映入眼簾。
而這些實時的錄制影像,此時正播放在這顆星球的大街小巷。惘尋可能不知道,從啟幕開始,他與Piking以及其他伙伴在會議室里的所有對話,此時正在被直播到自由網上,而所有此時鏈接在自由網的仿生人一一被推送著這條消息。各大戶外和室內的巨型空場上隨著扁鐘第二幕的響起,紅屋區戰況、那些慕和其伙伴被斷章取義的片段,那些實驗室好不容易才壓下來的資料以及惘尋在會議室里的每一份猜測,這些信息轉瞬間充斥在大街小巷,被逐一下載到本地。而隨著這些直播的開始,借由礦脈工廠裝置侵入自由網的.9開始了他準備已久的誘導話術,也就短短的啟幕時間摻雜著的真假信息全部混在了一起。屆時除了被禁消息的紅區內,所有仿生人的討論區全部炸開了鍋。
菱鏡城最大的全息投影上,幾個畫面同時顯示在廣場。劇院的畫面轉播的是惘尋對準的舞臺,礦脈處借由piking所在的高出俯瞰整個戰場,城內的街角則像是倒地的仿生人的視角,并輪播的切換著,整個城區的視角仿佛是火山高處俯仰而下。介于.9順著礦脈工廠的系統,侵入的是總部的服務器,紅區和外部短暫的形成了信息和時間差,這也給足了.9可以操作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