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鄰居們聽到哭喊聲，便會過來拉架。越拉的厲害，父親就越打的厲害，后來別人就不再過問，父親干脆就插起門來打。我和妹妹就哭天搶地，我們只會哭。每打到母親身上一下，母親疼的“嗷”一聲，我們也跟著啊啊大哭一陣。
有一次我們經過大碾盤，狗剩問：“昨天晚上是不是你爹媽又打架了？”三爺爺說：“你們兩個就會哭。”我想我這么小能怎么辦？我和妹妹都抬起頭來，望著三爺爺希望他能給我們傳授一點好的方法解救母親。三爺爺說：“下一次，你們都抱著你媽。你爹打哪你們就趕快護著哪。”我當時還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妹妹已經領悟。下一次父親打母親的時候，母親被打倒在地，妹妹看到父親拿著鞋子向母親的背上掄去趕快跑過去抱住母親，趴在她的背上。父親向她的腿上打去我也趕快跑去抱住了母親的雙腿。父親無從下手，先要把我們一個一個拉起來。那一次父親沒有打到母親，母親很開心覺得我們長大了知道護著她。父親也很久沒有再打母親，他可能也被我們的行為感動。
有一天村里來了個女人，雖然已經50多歲但是打扮的挺洋氣。村里人都認識她，人們說她是玉珍的親媽。玉珍一直跟著爺爺奶奶長大，之前我都不知道他的親爹親媽是誰？人們說她親媽改嫁到了河南南陽——那個大城市里面去了。母親也去找她玩，回來后特別有底氣，不再像以前唯唯諾諾的樣子。父親看她這個樣子，覺得她想造反。他拿起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向她的后背打去。母親倒下去很久沒有起來。我和妹妹都以為她死了。
大姨和我們是一個大隊的，離我家不遠，中間隔了兩個村子。她聽說了這件事情，就把母親帶回了自己的家里。并且叫來了小姨和外公一起到我家來，要給母親出氣。奈何外公懦弱怕事，小姨還小，不懂事理，只有大姨孤軍奮戰。她叉腰站在我家門口說：“太欺負人了，欺負她娘家沒人是吧？”父親一下子蹦起來：“你們想干啥？欺負到我們家門口了。”“到底是誰欺負誰？她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你是不是想打死她？！”
又過了幾天，母親終于回來了。她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對我說：“走，我帶你去街上買東西。”我很開心，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好事。母親給我買了面包，還給我買了一件毛衣。然后又帶我回來，回來的時候沒有走大路，而是走一條小路上。路兩邊都是麥田，母親讓我坐下來，給我吃面包，我說：“我不吃了，剛才已經吃了一個了。這個拿回去給妹妹吃。”母親就嚶嚶咽咽的哭起來。哭完了她說：“我帶你去南陽吧！”南陽？我想了半天，記不得南陽有什么親戚。就問：“不是去外公家嗎？”她說：“不是，是去找玉珍的媽。”我好像明白了點什么。玉珍媽改嫁到了南陽，母親是不是也要改嫁到南陽呢？要是，那就好了。母親再也不用挨打了！我也會成為一個城里的姑娘，穿最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東西。我開心極了，覺得天格外藍，草格外綠。彩蝶翻飛小鳥歡鳴，花兒沖著我點頭微笑。我拿起母親給我買的新毛衣，在田間小路上追著蝴蝶跑。
母親看著我那么開心，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聽懂她的話？遠遠的她看到父親過來了，說：“你看，那是不是你爹來了？”一霎間烏云爬上我的心頭。還好他沒有打母親，只是說：“在這干啥，快回去！”便把母親往我們村子的方向拽。母親開始不走，兩個人拉拉扯扯，后來拉扯不過父親就跟著他走了。我站在他們身后，看著他們離村子越來越近的身影，竟有些遺憾和失落。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母親其實舍不得走，她磨磨蹭蹭的就是在等父親來找她。
現在別人的錢都還完了，日子也好過了。大姑又召集兄妹幾個，想在縣城郊區蓋幾間房子。說是給二爹蓋的，他成了殘疾人，三爹給他找到一個專門照顧殘疾人的工廠上班。但是他也快30了，也要考慮成家了。沒有房子怎么成家？大姑說：“我們幾個大的，應該操心給他蓋個房子。”三媽說：“好，我嫂子是在土地局上班。我們給他買塊地！”父親說：“蓋房子要用磚頭，我給他燒一窯磚吧！”大姑說：“好，那剩下的事我來辦。”父親說：“剩下啥事？蓋房子？那你找人蓋房子吧！”大姑說：“好！你們也要幫忙啊！”
磚頭燒好了，又花錢找人拉到了縣城，三媽在東郊買了一塊地基。大姑又說找不到蓋房子的人，讓父親找一些人蓋房子。母親插話說：“這么遠跑過去蓋房子，晚上怎么辦？回來吧太遠了，不回來住哪里？”父親還是召集了一幫人，晚上就住在工地，都是農村人大家不怕吃苦受累。但是有幾次中午他們跑到大姑家，人家已經吃完飯了。大姑說：“看你們一直都沒有過來，還以為你們都在外面吃過飯了！”父親揭開鍋蓋看看，沒有剩飯。如果是以為他們吃過飯了，也應該有剩飯剩菜吧？現在啥都沒有，明顯是沒有做他們的飯嘛！
父親說：“咋了？你是不是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以后我就帶他們在外面吃飯，你給飯錢就行了。”狗剩也說：“干一天活累死了，還要跑這么遠！以后就不要過來了。”當然這些事都是村里人回來以后說給母親的。他們說：“城里人摳門的很，每次都做一點飯，不夠一人一碗的。”我
那時候，村里人都回來了，只有父親一個人留在那里收尾。母親說：“等他爹回來了，好好請你們吃一頓飯！”人家說：“回來都有飯吃了，就不用吃你家的。”狗剩說：“我小爹都餓了幾頓了！”我媽趕快問：“咋回事啊？”他說：“我們去了飯不夠，給我們一人一碗飯他就沒有飯吃了。”母親很心疼父親，也很生大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