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文化人白先勇先生曾出版散文集《臺北人》記敘了一段文化意義上的鄉愁。與其說是臺北人,不如說是在臺北的山東人、四川人、河北人、湖南人等等。
翻過高山,正遇江海。行過雪原,恰逢花期。相逢一笑泯恩仇。魯迅先生《題三義塔》有云:
“奔霆飛焰殲人子,敗井頹垣剩餓鳩。偶值大心離火宅,終遺高塔念瀛洲。
精禽夢覺仍銜石,斗士誠堅共抗流。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這是魯迅先生1933年創作的一首七言律詩。通過一個鴿子的遭遇,寫出了太平洋戰爭的場景,又寫出了人民不同于戰爭。后兩聯是作者的抒情和議論,并寄以重歸和好的希望。瀛洲,上海的崇明島往東便是日本了。很多桂系高級將領有在日本留學的經歷。
1991年9月1日,臺灣發行了一首流行歌曲:“你悄悄地蒙上我的眼睛,要我猜猜你是誰。從Mary到Sunny和Ivory,就是不喊你的名字。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讓你猜猜我是誰。從Mary到Sunny和Ivory,卻始終沒有我的名字。為什么你的雙手在顫抖,笑容凝結在你的眼中。難道你對我會有所改變,我不再是你的唯一。我只是故意再逗你。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讓你猜猜我是誰。從Mary到Sunny和Ivory,卻始終沒有我的名字。要知道我對你的感覺,究竟是眼睛里的你。”
這首歌的原唱是歌手高明駿先生和陳艾湄女士。高明駿出生在緬甸,長大在臺北。第一張專輯是《來自異域的男孩》。后來,他和妻子定居在BJ大山子的一套公寓里。
在2017年的時候,大陸臺灣旅游曾經短暫開通了一段時間,后來又進入了關閉狀態。
和魯迅先生的《吶喊》小說集湊巧的是,白崇禧之子《臺北人》也是由十四部短篇小說組成,描繪了一幅千姿百態的臺北眾生相,“臺北人”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指的是昔日風光無限的國民黨成員以及家屬跟隨蔣介石撤退,這些民國遺民既包括軍官、貴婦、名媛等上流社會人物,亦包括教員、傭人、舞女等下層社會平民,他們都無奈被動地背負上了“臺北人”的身份,他們的命運發生了徹底改變,從繁華開闊的大陸中心地帶流落到封閉寒酸的邊陲小島,臺北人身上展露出的那一份繁華散盡的悲悼之情。下面簡述《臺北人》里的代表主角。
尹雪艷,超然的女性。《永遠的尹雪艷》“尹雪艷著實迷人。但誰也沒能道出她真正迷人的地方。尹雪艷從來不愛擦胭抹粉,有時最多在嘴唇上點著些似有似無的蜜絲佛陀;尹雪艷也不愛穿紅戴綠,天時炎熱,一個夏天,她都渾身銀白,凈扮的了不得……”她似乎是上海鐘靈毓秀的產物。“我把她寫得風華絕代、八面玲瓏。她像一陣風過去,屬于天上,不屬于人間吧。”從小說誕生至今,無數人猜測過尹雪艷的原型,白先勇笑答:“她只是我的想象,是我由那些看過的人和事,真實的舉止、姿態拼湊出來的。”尹雪艷是一位擁有顯赫歷史的百樂門舞女,美麗、冰冷、強大,永遠穿著白色,駐扎在紙醉金迷的紅塵核心。她的妖冶令身邊人癡迷癲狂,是十里洋場新貴們的追逐目標,愛上她的三個男人,無不丟官破產、死于非命。尹雪艷的身邊總是有許多男人,王貴生為了她,犯上官商勾結的重罪,下獄槍斃。而洪處長將她帶入上流社會,讓她像一朵白璧無瑕的玉梨花,在上海上流社會的場合中以壓倒群芳的姿態綻發。最后徐壯圖則是間接的因為她的煞氣,被工人刺死。這些都是尹雪艷被其他女人忌妒的地方,偏偏她又能夠引發那些富太太的思古幽情,令人錯覺,還在那一年,在上海的榮華富貴。
朱青是《一把青》中的人物。也是1945年的浙江。朱青原本是一個性格內向的女學生,見到“我”的時候,是害羞而內向的,然而在她的愛人死后,她迫于生活的無奈,去賣唱,這個時候的她,已然不再羞怯,可以自如大方地在舞臺上表演,再后來變得風騷放蕩了許多。面對生存的困境,營長太太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去經營瑣事繁雜的飯店,朱青也能夠改變自己的性格習性去軍隊里唱歌。
金兆麗是《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人物。原本是上海百樂門時代出過風頭的舞女。來到臺北,在”夜巴黎“的風月場中打了二十年的滾。她趁“徐娘半老”之時,為自己“找到個戶頭”。四十歲的女人沒有功夫談戀愛,四十歲的女人連真正的男人都可以不要了。那么四十歲的女人到底要什么呢?在她身上,愛情、婚姻、家庭完全失去了本來的意義,成了她在風月場中角逐的種種手段的延續。她也失去了一個女性的正常感情,成了一個變態人。影視劇改編由女演員范冰冰主演。
《花橋榮記》中盧先生一生的遭遇,真實地反映了人生無常這四個字。生活中本來平順的他,突遭戰亂,被迫離鄉。滿懷希望地打算戰爭結束后,回到大陸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結婚。結果,世事難料。無法回到故土的盧先生無奈地選擇了與一個洗衣女結合,但是,洗衣女又背叛了他,讓他嘗盡世間冷暖。最后,盧先生在命運無常的折磨中,抑郁而終。積聚的財物終會散盡,登到至高之處必然會墜落,相聚終會分離,而人們活著終將走向死亡。這是人生無常的痛苦,不可避免。可見在白先勇的筆下,盧先生已然占據了所有方面的無常,在無情的命運面前,慢慢地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念。
《游園驚夢》中的藍田玉原是南京秦淮河畔得月臺名伶,擅長昆曲,尤長于名段《游園驚夢》,被錢鵬志大將軍看上,娶為填房,但由于兩人年齡懸殊,使她事實上是在一種生命的死亡狀態下享受這種外在物質形態的榮華富貴。錢將軍去世后,當年的藍田玉經歷了將軍夫人的顯赫后又成為一介平民,一切輝煌成為過去,一人獨居臺南,孤獨黯然的消磨自己的歲月。小說中的錢夫人,這位曾是繁華熱鬧的”舞臺“上的主角人物,如今卻只是站在舞臺一旁的一位”看客“,眾人的精彩出場一次又一次勾起她對往事的傷心回憶。錢夫人一生的經歷其實早已被流逝的時間和不可更改的命運所操縱,曾經的榮華富貴終將謝幕,最后只留下些許殘存的記憶,偶爾在別人的晚宴中被喚起,今昔對比的落寞、物是人非的蒼涼是時光流逝和命運流轉的必然結果。
余教授是《冬夜》中的人物。余教授年輕的時候也是時代的弄潮兒,如今的自己疾病纏身,靠著大學教書的工作勉強度日。年輕時文學是他的熱愛,而現在,文學研究僅僅是自己獲得生存的手段。
白先勇先生文筆深刻,場景描寫和敘事評論令人動容。例如《一把青》:“男人的戰爭打起來都很壯烈,課本里很愛寫,你背都背不完,女人的是另一種,女人的戰爭細水長流,一輩子打不完。”
但你如要看他的一生,還是看《樹猶如此》。這標題是借用唐代張琰的一首《官柳》“不見橋東黃布簾,樹猶如此我何堪。裊裊亭亭忒無賴,又將春色誤江南。”描寫自己和伴侶至友王國祥、三姊先明,平實中蘊藏波瀾壯闊,人間悲憫。桂林、上海、南京、臺北,文化鄉愁疊加,難覓歸處。在傾注心血和青春的同人雜志《現代文學》,白先勇以文會友,情篤一生。他也關心年輕人的成長困境,艾滋病患的掙扎和勇氣。生命繁華之歡喜,傷逝消亡之不舍,白先勇的天真執著和無可奈何,在散文中化為真實的有情世界。
從他的寫作中,我們仿佛瞥見了國共歷史上動人心魄的一些細微場景。
小說和正史不同。“歷史都是假的,除了人名地名;小說都是真的,除了人名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