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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線輪師錄行

第九章姊棄我,獨能高乎?

燭火在軒低沉的尾音中驟然搖曳,蕭搭在青瓷盞邊的指尖倏然蜷起,骨節(jié)在薄皮下泛起青白。

他凝望對方瞳孔深處漂浮的暗光,喉結(jié)滾動時仿佛碾碎千鈞沙礫,“當(dāng)真?”二字自緊咬的后槽牙間擠出,玄色衣擺擦過竹簾時帶起窸窣碎響,蕭猛然起身帶翻檀木矮幾。碎瓷迸濺的水漬蜿蜒過手背,直勾勾盯著虛空某處。垂落的廣袖下,腕骨正以極細微的幅度震顫。

殘陽余暉斜映殿階時,他踏著鎏金碎光拾級而上的步伐仍帶著少年的雀躍,那抹金線在暮色里忽明忽暗,玉冠垂下的流蘇隨頷首動作輕叩額角,驚起幾縷垂落青絲,倒映澄澈眸中的三十六重天宮闕,此刻都化作她發(fā)間搖曳的流蘇釵影。

神官們清朗如玉的恭賀聲里,他執(zhí)筆批閱婚書時腕骨微不可察地輕顫,朱砂在素絹綻開并蒂蓮的剎那,喉間溢出聲短促的輕笑。指尖撫過“永締鸞儔”四字時,袖中藏著的合歡鈴鐺突然叮咚作響——那是昨夜她紅著臉塞進他掌心的信物,鈴舌上還纏著兩位結(jié)發(fā)的青絲。

“蕭君似要將云海都望穿了。”司禮星君的打趣惹得眾神莞爾,他只是舒展眉目任霞色染透耳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蝶影,忽見袖口沾著片桃瓣,原是途經(jīng)瑤池時被風(fēng)卷落的,此刻倒像是捎來她妝匣里的胭脂香。

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滿心滾燙的歡喜,連執(zhí)盞時潑出的瓊漿在袍角洇開并蒂蓮,都成了令他唇角又上揚三分的吉兆。

當(dāng)值仙娥后來總記得,那位素來端方持重的仙君,那日踏出凌霄殿時竟踩著云階哼起人間小調(diào)。他廣袖灌滿九重天的風(fēng),腰間玉佩與合歡鈴和鳴如環(huán)佩叮當(dāng),暮色里回望姻緣閣的瞬間,眸中星河璀璨得連月老掌心的紅線都黯然失色。

誰也沒料到,那抹映在朱欄上的頎長身影,會成為后來千年歲月里最刺目的殘紅。

青瓦屋檐垂落的水珠折射著晨光,落在軒泰然腳邊的石板上碎成銀星。他搭在竹扶手上的指節(jié)無意識叩擊出輕響,茶盞里浮動霧氣被風(fēng)斜斜扯散,在酒紅發(fā)絲間游成半透明的紗。

遠處弄堂深處傳來木屐叩擊青石板的脆響,茶湯晃動的漣漪映得眼尾淚痣忽明忽暗。石欄外探進的紫藤花穗蹭過肩頭,沾著晨露的花瓣墜入茶盞,被浸得半透明的淺紫在琥珀色茶湯里沉浮。

指尖突然觸到某種溫?zé)?,低頭看見貍花貓不知何時蜷在膝頭。畜生將下巴擱在他執(zhí)盞的腕間,胡須沾著茶沫輕顫。他喉間逸出聲輕笑,驚得貓兒耳尖抖動,連帶腦后束發(fā)的綢帶也跟著晃成流霞。

茶盞擱在苔痕斑駁的石幾時碰響玉磬般的清音,驚起墻頭兩只白腰文鳥??粗竷郝舆^對岸馬頭墻的翹角,振翅時抖落的絨羽打著旋兒落在水面,被烏篷船頭垂釣老翁的竹竿點碎。

見微風(fēng)輕拂而來。風(fēng)中,蒲公英種子飄向未知遠方,樹葉沙沙作響,風(fēng)聲與葉聲相和,共奏一曲寧靜美妙自然樂章,對面竹椅處忽現(xiàn)一道橘色旋風(fēng),轉(zhuǎn)瞬即逝。旋即,一位氣宇軒昂之少年映入眼簾。

此少年看似不羈,眉宇間透著灑脫之氣,臉上難掩欣喜之色。

“蕭,今日緣何這般喜形于色?莫非遇心滿意足之事?”好奇發(fā)問。

“哈哈,看來那位姑娘已然應(yīng)許你的求婚,殊為不易啊,蕭,想你平日如鐵樹難開花,今日竟迎來這般美妙時刻?!避幮χ蛉?,仍對眼前之事難以置信。

“誠然如此,如你所說,我這萬年鐵樹終綻絢麗之花。她的應(yīng)許,于我而言,實乃此生最美、最珍貴之瞬間?!?/p>

是時,軒心內(nèi)忽萌一絲悵然。

“蕭,”軒語氣沉緩,娓娓而言,“你當(dāng)珍攝這段來之不易良緣,切勿辜負姑娘深情厚意。否則,休怪彼時我悔將你這‘稀世珍寶’予神衹。”不見分毫戲謔之意。

“軒,今日特來尋你,實望你鼎力相助,為我籌備一場盛大莊重婚禮!我對彼女情深似淵,絕不容其受些許委屈!”

聞此語,重重一拍蕭之肩,沉聲道:“放心,兄弟。你的婚禮于我而言,至關(guān)緊要。我必傾盡全力籌備!定要營造一場如夢如幻的盛典!你的幸福亦我的幸福!愿此婚禮成為浪漫情史中最璀璨明珠?!?/p>

軒的指節(jié)無意識摩挲著燙金請柬邊緣,忽而抬眸望向蕭泛著桃暈的側(cè)臉。他凝視著對方隨呼吸輕顫的鴉色睫毛,喉間泛起蜂蜜般溫潤的甜意,聲音不自覺染上春溪融雪似的清朗:“若是用紫藤搭筑花廊,夜明珠的光暈會像螢火綴在藤蔓間?!?/p>

每當(dāng)提起某個絕妙構(gòu)想,他執(zhí)狼毫的手便會驟然懸停,抬眸間琥珀色瞳仁漾著碎金般的光,喉間溢出一聲低笑,原是發(fā)現(xiàn)竟同時將婚宴主色調(diào)圈在黛青色——那是初見時蕭撐的油紙傘顏色。

“要設(shè)九十九盞青玉蓮燈!”

“此處當(dāng)懸百尺鮫綃,待夜風(fēng)起時…”

未曾察覺日影已攀上雕花楹窗,硯中殘墨映著交疊的剪影。當(dāng)蕭的銀鐲與軒的玉佩第叁次在圖紙上相撞,清脆琳瑯聲里竟驚起檐下打盹的白鴿。

蕭蔥白指尖輕點賓客名錄的墨跡未干處,耳墜明珠隨偏首動作輕晃,在雪腮投下細碎光影。說到童年故交當(dāng)坐東首時,她忽地咬住櫻唇,眼尾彎成新月,原是憶起當(dāng)年翻墻送青梅的糗事。纖指掠過燙金請柬時微微發(fā)顫,恍若已觸到紅綢結(jié)發(fā)那刻的灼熱溫度,連頸后碎發(fā)被穿堂風(fēng)撩起都未察覺。

暖陽斜映的窗欞下,兩襲素衫幾乎要融進滿地流金。軒寬袖掃落宣紙的窸窣聲與蕭腕間銀鐲清鳴此起彼伏,時而因想到絕妙點子而四目粲然相撞,時而為某個疏漏齊齊俯身檢視。當(dāng)暮色漫過硯臺里將凝的墨,蕭忽然凝住翻頁的手——軒正用朱砂在場地圖紙角落勾勒并蒂蓮,筆鋒遒勁處濺落的紅點。

不意此時,毫無預(yù)兆,五指痙攣蜷縮成爪,骨節(jié)暴突的指腹死死抵住灼翡翠墜子。喉間溢出破碎的嘶聲,踉蹌后退時足跟撞上青石磚縫,俯身蜷縮的腰肢劇烈震顫。冷汗順著緊繃的顴骨滑落,在下頜凝成搖搖欲墜的銀珠,似有寒鐵鎖鏈穿透咽喉直抵心脈,每寸經(jīng)絡(luò)都在妖火炙烤下扭曲虬結(jié)。余光瞥見腕上紅痕毒藤蔓生,那串朱砂珠子竟似活物般勒入皮肉,而鑲金翡翠墜子正迸出妖異的幽光。

“軒……不妙!”驟然收聲,垂首凝視腕間紅痕,那串血玉雕琢的合歡花手鏈正透出詭譎暗芒,灼熱溫度穿透皮膚直抵骨髓——這分明是蠱發(fā)作的前兆。記憶撕裂時光,恍惚又見那日桃林深處,少女將發(fā)燙的玄鐵浸入心頭血,細碎血珠順著雪白腕骨蜿蜒成觸目驚心的紅蛇。

“當(dāng)啷”一聲,茶盞在青石板上迸裂成萬千星芒。他踉蹌扶住廊柱,指節(jié)在朱漆木紋上擦出暗紅,呼吸化作冬日冰棱刺入肺腑。暗金紋路在手鏈表面忽明忽暗,恍若瀕死螢火垂死掙扎。忽覺喉間腥甜,舌尖抵著上顎嘗到鐵銹味,原咬破內(nèi)頰而不自知。

“恐彼女有難!”破碎氣音逸出唇縫,尾音被呼嘯北風(fēng)絞碎。掌心紋路與手鏈凸起的并蒂蓮紋嚴(yán)絲合縫貼合,當(dāng)年少女指尖溫度仿佛穿透三年光陰灼燒而來。此刻千里之外的危殆化作萬千銀針刺入太陽穴,他猛然仰頭望向灰紫色天際,那蠱蟲正啃噬著結(jié)契者的生機,每寸灼熱都是催命符。

軒眉峰倏然揚起,眸光刺破昏暝,喉間滾出金石相擊般的應(yīng)諾。

頜骨繃緊似弓張弦,脖頸青筋隨吞咽動作虬結(jié)顫動,右手指節(jié)無意識叩擊劍鞘,將金鐵交鳴聲碾碎在急促的喘息里。檐下陰影掠過他繃如弦月的脊梁,藏青衣袂獵獵揚起時,驚起滿室燭火明滅狂舞。

“事不宜遲,速往!”

白衣神祇廣袖翻卷似驚濤拍岸,腰間玉玨相撞聲未絕,五指已扣住案上青銅羅盤。玄甲那位反手扯落壁上龍紋斗篷,鐵靴踏碎青磚迸出星火,左腕銀鏈在空中劃出凌厲弧光。他們交錯而過的瞬間,彼此額角細汗在晨光中凝成冰晶,靴跟碾過門檻時帶起的疾風(fēng),將雕花門扉拍在墻上發(fā)出裂帛般的哀鳴。

“須加快腳步!”蕭面色凝重,語氣急切催促,“萬不可令災(zāi)禍殃及彼女!”語畢,便順?biāo)阜较蚣柴Y而去。

腕骨猝然傳來烙鐵炙烤般的劇痛,踉蹌著擠過糖畫攤前的人群。仙靈青鸞的尾羽擦過耳際,它啼鳴中裹挾著天道綸音,卻無暇側(cè)耳傾聽——發(fā)燙的銀鐲正沿著血脈攀爬,每粒墜珠都化作燒紅的鋼針刺入骨髓。

“讓道!”嘶吼混在糖炒栗子的焦香里,手肘撞翻的燈籠穗子掃過后頸。鼓膜灌滿三重聲浪:商販的吆喝炸裂耳膜,裁判玉磬在云端嗡鳴,最清晰的竟是啃噬神經(jīng)的滋滋聲。弓身騰躍過算命幡旗時,瞥見銅鏡里自己扭曲的面容——瞳孔縮成針尖,唇角被犬齒咬破的血珠正墜地。

當(dāng)?shù)谖迕秹嬛樘K醒的剎那,灼燒感突然在齒縫間嘶鳴著炸開。我踉蹌著扶住酒旗竹竿,喉間泛起鐵銹味的喘息化作白霧。街角餛飩攤騰起的熱氣里,瞥見追兵玄鐵重劍折射的冷光,比劇痛更刺骨的是仙靈裁判倒計時的裊裊余音。。

“軒,你以為會是何等狀況?”

“此時妄加揣度,為時過早。無論如何,皆須做好應(yīng)對最壞情形準(zhǔn)備。”

急促足音在青苔斑駁的墻垣間迸裂,皮靴碾過碎礫的爆裂聲驚醒蟄伏在磚縫里的暗影。佝僂著脊背在犬牙交錯的巷陌間蛇行,潮濕的霉斑氣息裹挾后頸黏膩的冷汗,急轉(zhuǎn)時手肘蹭過粗糲墻面的鈍痛都在提醒——那些被窺視的觸須正貼著背脊游走。

當(dāng)靴底最終陷入腐葉淤積的泥淖,耳鳴里殘留的市聲驟然被割斷。瞳孔在昏暗收縮成針尖,喉結(jié)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舌尖嘗到鐵銹味的戰(zhàn)栗。呼嘯而過的寒風(fēng)在斷垣殘壁間撞出嗚咽的嘶鳴,腐木窗欞的震顫將某種蟄伏的惡意具象成掠過眉骨的寒意。指節(jié)抵著腰間的冷鐵反復(fù)收攏,直到掌紋烙上機械紋路。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屏息太久,胸腔炸開的灼痛迫得喉間溢出破碎的喘息。那些曾在朱雀大街肆意流淌的市井喧囂,此刻竟比褪色的墻漆還要脆弱,被死寂凝成的實體一寸寸碾成齏粉。

軒與蕭相互對視,從彼此眼眸皆見不安。軒率先打破緘默,提議道:“我以為,我們還是分頭尋覓為佳,如此或可提升搜尋效率?!?/p>

于另一處堅石鋪就之地,晨霧籠罩的青石小巷中,素衣少女的裙裾拂過濕潤石階,衣襟處銀絲流云紋若隱若現(xiàn)。她抬起凝脂般的手腕輕攏鬢發(fā),露出眉如新月的清麗輪廓,剪水秋瞳倒映著天光流轉(zhuǎn),在望見轉(zhuǎn)角處的身影時驟然凝滯。

迎面而來的女子足下生風(fēng),玄色披風(fēng)在晨霧中翻卷如墨云。鳳淚眼尾挑起三分銳氣,劍眉斜飛入鬢,眸光如淬火寒星掃過青苔斑駁的墻垣。當(dāng)她視線與素衣少女相撞時,琥珀色瞳孔倏然收縮,仿佛在審視突然闖入領(lǐng)地的白雀。

幾難抑制內(nèi)心的躁動,亟不可待地開口問道:“蘇若凰,你如實告訴我,我的……我的姐姐是否遭你毒手?”盡管身軀因傷痛而戰(zhàn)栗不止,她憑借堅韌的意志力徐徐起身,目光決然地凝視眼前這位貌似高不可攀的敵手。

在那悠悠歲月的浩瀚長河之中,竺影凌的指尖在書脊凹痕處驟然停駐。一本靛藍封皮的線裝書斜插在殘破的《夢溪筆談》與蟲蛀的《齊民要術(shù)》之間,細碎塵埃隨她的動作簌簌墜落,在斜射入窗欞的昏黃光束里織出細密的金網(wǎng)。書頁翻開時帶起的腐殖質(zhì)氣息鉆進鼻腔,霉斑在泛黃宣紙上洇出墨色漣漪,倒像是前人淚痕凝固的痕跡。

瞳孔突然收縮,書頁間夾著的枯葉標(biāo)本正簌簌碎裂,葉脈間幾行褪色朱批刺入眼簾。半腐的竹葉擦過手背時,某種尖銳的刺痛自指尖竄向太陽穴——這分明是三十年前自己親手制作的標(biāo)本,可扉頁鈐印的藏書章卻是初代館主洪武三年的私印。

暗影里的塵埃突然劇烈翻涌,身后兩丈高的書山發(fā)出細碎崩裂聲。某本封匣的典籍自行墜落在青磚地面,暗紅銅銹在撞擊中剝落,露出內(nèi)層鎏金的星圖紋樣。蹲踞時裙裾掃過滿地碎屑,冰涼的金屬觸感從掌心傳來,那些本應(yīng)固定的星宿浮雕竟在掌紋間緩緩游移,將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西側(cè)某排書架。

喉間泛起鐵銹味的窒息感,耳畔響起幼年聽過的童謠旋律。那排蒙塵百年的《天工開物》卷冊正無風(fēng)自動,書頁翻飛間露出夾層里暗藏的羊皮殘卷,某種赭紅色液體繪制的星象圖在昏暗泛著幽光,與銅匣星圖形成詭異的重影。

潮濕水汽裹著藻腥往鼻腔里鉆。想起姐姐發(fā)髻里總簪著的那支白玉蘭,在江南梅雨季里也會泛出相似的冷光。去年此刻姐姐還立在橋頭唱采蓮曲,白纻?cè)箶[掃過蜿蜒的水痕,如今只剩幾尾紅鯉在倒影里撕扯殘陽。恍惚又見姐姐立在花下,素手折枝時腕間銀鐲碰出清響,而今滿樹瓊英開得愈盛,倒像要把那位存在過的痕跡都淹沒在香雪海里。她伸手接住飄落的梅瓣,冰涼的觸感順著掌紋滲進血脈,恍惚聽見歲月深處傳來玉蘭簪墜地時清脆的裂響。

故而,數(shù)百年來,竺影凌的心幾近窒息。自姐姐失蹤伊始,她便馬不停蹄地四處奔波,打探消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知曉姐姐下落的人,足跡踏遍姐姐往昔所經(jīng)的每一寸土地:那車水馬龍、喧鬧嘈雜的市井街頭;那幽靜深邃、曲折迂回的窄巷小徑;那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廣場;還有那寂靜冷清、荒無人煙的郊外曠野……每一次的尋覓都以失望和徒勞告終,每次都只能空手而歸,黯然神傷。

早已悲傷,依然不愿放棄最后一絲希望。后,所有努力化為泡影,不得不面對這殘酷的現(xiàn)實——姐姐真的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短數(shù)十年,不知不覺已過去了數(shù)百年,接著又經(jīng)歷了漫長的上千年。

枯裂的指尖撫過神廟殘柱的銘文,甲縫滲出的血珠在古老符號上洇開暗色痕跡。仰首凝望穹頂剝落的星象圖時,脖頸繃出脆弱的弧度,喉間滾動著壓抑的嗚咽。夜風(fēng)卷著沙粒撲打眼瞼,睫毛顫動如垂死蝶翼,卻不肯閉目躲避——生怕瞬息黑暗里,那個霧靄般的輪廓又會消散成齏粉。

足底水泡在地磚的寒氣中脹痛,每步都似踏著刀鋒。踉蹌間撞碎蛛網(wǎng)密布的祭壇,碎陶片扎入掌心時,她突然嗤笑出聲。笑聲裹著沙啞的顫音撞上斑駁壁畫,驚起梁間棲息的夜梟。振翅聲里混雜著她撕扯繃帶的裂帛響,染血的布條飄落處,石縫里鉆出的茜草正將根系扎進千年前的凝血。

當(dāng)星軌在頭頂開始扭曲流動,她猛然咬住腕間褪色的祈愿繩。咸腥在齒間漫開,混著穿越時空亂流時的鐵銹味。耳畔忽近忽遠的足音與自己的心跳共振,踏碎神廟外游魂的啜泣。在維度裂隙吞沒身軀的剎那,染血的食指仍在虛空中徒勞描摹——恰是那人戰(zhàn)甲背后殘缺的家徽紋樣。

襤褸衣襟里滑落的青銅鏡殘片,映出她右眼凝結(jié)的霜花與左眼灼燒的赤焰。當(dāng)指尖觸及鏡面寒光,裂痕恰好橫貫瞳孔,將斑駁倒影割裂成現(xiàn)實與妄念。神廟外飄來腐甲的氣息,像極那年分別時,她肩頭落雪混著鐵銹的冷香。

或許,姐姐的離奇失蹤絕非偶然,此緣由極有可能與那些深埋于歷史塵埃中的古老秘密相關(guān),亦或是與被神們遺忘的往昔歲月有所牽連,可能與超乎尋常的超自然力量存在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

“你的眼眸果真如你姐姐般清澈明亮,唉!只可惜,我未能親眼目睹你姐姐的風(fēng)采。”蘇若凰不禁輕聲嘆息。

她怎會如此愚笨,選擇去謀害閆竺影棱的親姐姐?這無疑是一個極其不明智的抉擇!須知,如此行事,不僅會令她承受整個天界的罪責(zé),更會使她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境。這可是一個吃力不討好、有百害而無一利的罪名??!

無論從何種角度審視,她都斷不會讓這樣的罪名如泰山般沉重地壓在自己那本就羸弱的肩上。畢竟,有誰甘愿承受這般重壓呢?這無疑是自討苦吃的行徑。

那么,此事對蘇若凰究竟有何益處呢?答案顯然是毫無益處。試想,世間有哪一個神祇會心甘情愿去做一件對自身毫無裨益之事?更遑論是去殺害一個無足輕重的神祇,繼而平白無故地背負的罪名。這種行為簡直荒謬至極,毫無道理可言!

“難道你真的認為我會愚蠢到去謀害你的姐姐,從而給自己引來整個天界的罵名?那豈不是給自己戴上了一副沉重到無法承受的枷鎖?我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言的話語中充滿了鄙夷和嘲諷,似乎對方的想法是如此荒謬可笑。

她接著說道:“于我而言,此事毫無益處。其一,我與你姐姐之間的實力差距猶如天淵之別,以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更遑論謀害她了。其二,若是我真的如此行事,那么等待我的必將是無窮無盡的惡果和世人的唾棄與指責(zé)。我又怎會如此愚蠢,去做一件對自己毫無益處,反而會帶來嚴(yán)重后果的事情呢?”

言停頓了一下,思考如何更清晰地闡述觀點,然后繼續(xù)說道:“所以,關(guān)于你姐姐的事情,即便我心中曾有過某些想法,但在那個時候,我的實力與你姐姐相比,實乃云泥之差,毫無可比性。我又怎會去做這樣一件不切實際的事情?”

正因如此,蘇若凰才毅然決然地表明自己立場:她既無此動機,亦無此實力去加害竺影凌的姐姐。此行為于她而言,不僅毫無意義,且只會給自己帶來損失,絕無半點好處可得。

“竺影凌,實言相告,我對你心生厭惡?!焙敛谎陲棇λ姆锤?,繼而說道,“我亦不瞞你,我著實嫉妒你們姐妹二人。然嫉妒歸嫉妒,并不意味著我會愚蠢至做出那等荒唐之事。本姑娘雖非大善之神祇,卻也絕不會去行那等毫無意義之事?!?/p>

滿心委屈地質(zhì)問道:“蘇若凰,我從未招惹于你,我倆之間更未有過一次正面沖突,你為何總是與我為難?我究竟何處得罪于你?!”

冷眼凝視著面前這個一臉無辜的女子,泛起一抹輕蔑笑容,嘲諷道:“呵呵,你竟有臉問我何處得罪?哼,虧你問得出口,著實可笑!”笑聲中滿是苦澀,迸發(fā)出的是吶喊:“我們曾經(jīng)可是親密無間的朋友?。∧憔谷粚ξ译[瞞如此之多的秘密,這豈能算是坦誠相待?一直以來,你始終保持著那副自視甚高模樣,我曾竭盡全力地試圖接近你,期望能夠真切地洞悉你內(nèi)心的世界,每次你都冷酷無情地將我決然推開。此刻,請你明示,難道這便是所謂朋友之間理應(yīng)采取的相處方式嗎?”

“誠然,我承認自己一直對你心懷嫉妒。我嫉妒你那超群的能力,顯赫的地位,乃至你所擁有的一切。即便如此,那又當(dāng)如何呢?說到底,這所有的罪責(zé)皆在于你!事已至此,那么好吧,今日我便索性將所有的真相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p>

言及此處,情緒愈發(fā)激昂起來,她聲嘶力竭地喊道:“究竟是何緣由?在這浩渺無邊的天界之中,幾乎每位神祇皆如眾星捧月般環(huán)繞在你身側(cè),對你阿諛奉承。明明我同樣擁有才華和實力,為何無論我如何努力,都難以撼動你在眾人心中那獨一無二的尊崇地位?對此,我著實心有不甘!為何每次獲勝的皆是你,而留給我的永遠只有失敗和孤寂?”

竺影凌凝眸注視著蘇若凰攥緊的拳頭,眼波流轉(zhuǎn)琥珀色柔光,將掌心貼在微微起伏的襟前,吐息間帶著雪松焚香般的沉靜節(jié)奏,唇角抿出三月新柳的弧度:“蘇師姐這般揣度,倒讓影凌想起家姐常說的'以鏡鑒心'?!?/p>

輪邪千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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