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蜷曲如球之脊背,浸于血污之中劇烈起伏。氣息微弱如游絲,喘息屢屢為喉間翻涌之血沫所阻。每一次抽息,皆引得胸腔內破碎之骨茬相互磋磨,劇痛如芒,化作層層細密冷汗,自蝴蝶骨蜿蜒淌下,于血泊之中暈染出更為濃重之赤色紋路。
染血睫毛簌簌抖動,渙散瞳孔映照著天穹之上如血殘云。剎那間,扯出一抹破碎而凄慘之笑。唇角撕裂創口,隨此動作再度迸裂,新鮮血液混同先前凝固之黑紅血痂,于蒼白下頜勾勒出妖異珊瑚之紋。淚珠裹挾睫毛上血粒,悄然墜落,于臉頰劃出道道蜿蜒晶瑩痕跡。墜至猩紅泥土之時,竟濺起細微難察之細碎熒光。
瀕臨崩潰之神經末梢,傳來仿若萬千銀針刺入骨髓之幻痛。其猛地昂起脖頸,發出無聲嘶吼。緊繃頸項間,青紫脈絡突兀暴起。染血素手忽探至心口,緊揪衣襟用力撕扯,似欲將那顆已然龜裂之心,徒手挖出。
“姐姐……若我就此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永遠閉上雙眼,你是否會歸來?哪怕只是匆匆一眼,給我一個臨別的回望也好啊……你是否會如蘇若凰所言,如此決絕拋棄我,而后獨自飄然遠去,毫不留戀地將我遺棄在這冰冷陌生的世界?”
“姐姐,你為何要如此待我?你可是我最親近之人!難道你忘卻了我們的美好回憶?你曾親口許諾,定會回到我身邊,伴我度過每一個春夏秋冬,看盡世間繁華。可如今,為何一切都變了?是我犯下了不可饒恕之罪嗎?亦或是,我根本不夠好,才讓你如此厭棄我,甚至不愿見我一面?”
周遭都變得模糊不清,心中一遍遍地反問自己:“難道是我真的做錯了什么?是我讓你對我失望至極嗎?姐姐,求你告訴我真相,我是否真的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到底還有何種方法,何種舉動,能讓你那顆已遠去的心重新回到我身旁?”
姐姐,你是否愿意再度歸來呢?在此,我鄭重地向你起誓,我一定會徹頭徹尾地做出改變。往昔歲月里,你常常抱怨我缺乏獨立自主的能力,老是一條小尾巴一般緊緊跟隨著你。如今,一切已然不同了。我期盼著你的回歸,哪怕你對我當下的性情并不滿意,我也甘愿去調整、去修正。
求求你了,不要如此殘忍地對待我,莫要讓我陷入無盡的痛苦。我并不心急,但懇請你賜予我一個寶貴的機會吧,好讓我能夠充分證明自己確確實實正在朝著更好的方向轉變。
蕭澤臨,如果某一天我突然間從你的世界消失不見,那么你將會如何應對呢?你會不會因為我的離去而徹底崩潰,亦或是選擇堅強地繼續前行呢?回想起來,咱們相處相伴的時光似乎顯得太過短暫了些,我居然曾經擁有過與你共度的美好時刻,這份幸福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或許,所有的這一切皆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了的,也許正是所謂的命運捉弄,天意難違吧。
它無情地阻撓著我與你長相廝守,不肯讓我獨自一神衹享受這份深沉的愛意。在那一段段歡樂愉悅美好時光里,我唯有默默地站在遠方,遙遙凝望,恰恰正是由于這般無奈的境遇,我竟意外地收獲了數千年悠悠漫長的歲月。若非如此,恐怕我早已淪為他人的負累,從此再也無法挺直脊梁,昂首挺胸地面對生活。
“蕭澤臨,莫要再哭泣了,眼已紅腫,如此便失了英氣。”
“竺影凌,我向你立誓不再落淚,只求你切莫離我而去!”蕭澤臨緊緊握著竺影凌的手,目光堅定而懇切,仿若一松手,眼前神祇便會消散于無形。
心靈幽微處,我常暗自揣度這般景象:設若異日,你毅然轉身而去,我的世界將歷經何等翻天覆地之變?當晨曉首縷日光穿破層云,傾灑大地之時,我的靈魂深處會否涌起一股難以名狀之空虛,徒留茫然與空洞?又或,每至夜幕低垂,萬籟俱寂,我獨陷沉思,仰觀浩瀚星空,心中會否默默祈愿,冀時光倒流,重返初時相互依偎之刻?且每至往昔共度諸多溫馨歲月之所,記憶之潮會否瞬間洶涌,沖潰心防,潸然淚下,癡癡追念往昔深情厚誼點滴?
誠然,實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之不安。此不安如影隨形,令我整日憂心忡忡,懼歲月悄逝,自身漸被侵蝕,變得冷酷無情,失卻對往昔滿懷激情與熱愛之生活熱忱。我恐有朝一日,將君如花笑靨忘得一干二凈,乃至把曾經共度之每一美好溫馨瞬間皆拋諸腦后。每念及此,便覺自身將淪為毫無生氣的軀殼,如行尸走肉般,孤獨漂泊于茫茫塵世。
縱身處恐懼陰霾,我心深處仍緊擁那微弱卻堅毅之希望光芒。即便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吾亦堅信必能于無盡黑暗中捕捉那象征生機希望之明亮曙光。我滿心期許,即便行至絕望懸崖邊緣,仍能真切感受君之溫暖相伴;癡癡盼望,每至漫長孤寂之夜,能于夢中與君欣然重逢。
平靜心湖為狂風驟起驚濤駭浪,洶涌翻騰著對那段美好時光無盡追思懷念之情。其切盼能再輕柔觸碰蕭澤臨英俊面龐,與彼十指緊扣,攜手漫步于灑滿陽光之小徑,重拾往昔專屬甜蜜幸福美夢。其心中明晰,時光巨輪永不可逆,諸多帶來歡樂感動溫馨,只能無奈封存于記憶深處,僅作偶爾回味。
惜乎,此刻我雖心中對君滿懷關切眷戀,卻無法親身相伴左右。故我愿化身為夜空中閃爍微光之繁星,靜靜守于君頭頂上方,以柔和溫暖之光,為君照亮前方漆黑崎嶇之路。亦盼能為君幾近荒蕪干涸之心田,持續注入生命源泉與滋養,祈其于燦爛陽光輕撫下,重煥蓬勃生機活力——此乃吾發自肺腑之最誠摯深切祝福。
聞竺影影輕聲嘆曰:“有時,離別若一曲殊異之哀歌,而我等神祇,唯能默默承此離別所賦之無盡悲苦。”言至此,面容憔悴凝重:“至于我,或僅能伴你至此矣。此后漫漫征途,你當憑己之力,果敢無畏,奮勇前行。”
她實難忍心視君孤獨終老,一生皆沉溺于對她無盡且緘默憶。君心地純善,決然不容自己如此自私,蓋因彼尚有漫漫神生之路,需勇毅前行。
自竺影凌別去,他竭盡心力抵御那些無她相伴之日。彼實難想象,若他日真將深藏心底之情付與另一陌生女子,究竟是何景象。于其靈魂幽微深處,始終唯有竺影凌那絕美身姿徘徊不去。毅然離去,冷酷橫亙于其完整生命旅程之中。
“影凌,百何忍如此絕情棄我獨去?猶記往昔乎?彼時你親口向我立誓,言之鑿鑿,稱定當長相廝守,攜手共度歲歲春秋,自青春華年迄至垂暮,縱遇千難萬險,亦絕不松開彼此緊握之手……此乃你的誓言。”言至此,那難以啟齒之語梗于喉間,蒼白面龐籠上暗影,眸中翻涌暗潮盡皆隱匿于睫毛織就之囚籠,“今者,你竟天真以為已得解脫,便能如此無情離去。我,我絕不容此事發生!縱令我另覓佳偶,彼等又安能與你相提并論?”
暮色斜暉里,竺影凌纖白指尖懸在戒圈上發顫,腕骨繃出清冷弧度。金屬滑離無名指時牽起一縷銀光,像斬斷最后游絲的弦月。
“這枚戒指伴隨我度過漫長的歲月,承載太多我們的共同回憶和情感。如今,它已不再屬于我。愿它能找到新的主人,成為你下一個心儀陪伴……”
“你竟然如此決絕,要與我斷絕關系,連我送你的戒指都不愿再佩戴。”
她緩緩抬起手,手中握著那枚閃耀著光芒的戒指,聲音顫抖地說道:“收下吧。”這簡單的兩個字,不僅是戒指的傳遞,更是她內心深處對蕭澤臨那份深厚情感的沉重托付。
“‘愛一人者,當知適時放手,亦須學會衷心祝所愛者得真正幸福’,此乃我昔日于人間一古老畫譜中偶然得見箴言。彼時不過匆匆一眼,已烙印于我心。今時想來,或許正緣于此感悟,我方能如此坦然面對你即將到來之離別。”言及此處,略作停頓,而后復言:“是以,請君勿為此憂慮或哀傷。即便日后不能再相伴君之身畔,我亦會如影隨形,默默護佑于君,遙觀君喜樂安康。如此,雖不得不面對這不辭而別之結局,至少于我心而言,亦不會留下太多遺憾了。”
憶昔初逢之際,杲日恰灑其身,繪就如夢似幻之景。彼時,乾坤之間唯此二神祇而已。心旌搖蕩,怦然之意至今猶歷歷在目。而蕭澤臨之姿容,英挺絕倫,雙眸深邃迷人,嘴角淺笑溫潤,無一不令其傾心。
適值此時,竺影凌本已羸弱不堪之軀,終難支久長之勞頓,竟至虛脫。嬌軀緩緩傾于蕭澤臨寬闊堅實之懷。此舉非獨因肉體極度疲敝,更似對生命將逝之無奈認許與妥協。即便臨此生死關頭,其心深處仍存一絲難以言傳之不甘。蓋因迄于此刻,尚不及與胞姐作最后之別!
其軀若輕綃薄霧,漸次消散于空際。眼見其將自世間全然消逝,蕭澤臨心急如焚,亟伸手欲挽之,終是徒勞。唯睜睜望其軀漸融于茫茫虛空,直至蹤跡全無……其四肢化作無數細微光斑,飄灑于空氣中。此時其容顏之上,諸般苦難與掙扎皆已遠去,唯留安寧祥和。
軒默立于遠,手中精致藥瓶,為日光映照,閃爍細碎刺眼之光。與此迥異者,其初時滿懷期待之心,此刻沉重幾近難跳;思緒紛紜如亂麻,莫可梳理。
未幾前,其歷經千難萬險,方得煉制此瓶神奇藥水。滿心冀望,以為速送于竺影凌,必能救其垂危之命,予其新生之機。遂星夜兼程而歸,然眼前之景,盡滅其望——竺影凌已然香消玉殞,身形消散,唯蕭澤臨煢煢獨守于此。
其攥琉璃藥瓶之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扭曲泛青,緊握之掌紋幾欲嵌入瓶身。忽聞裂帛般脆響,驟松之手指猶自神經性顫抖,指甲縫間蜿蜒血痕與冰藍藥液相觸,于蒼白肌膚上綻出妖異紫紅之色。膝蓋重重砸于碎瓷片上,亦渾然不覺,唯發狠以掌心按向流淌之藥水——鮮血裹挾珍貴藥汁,自指縫溢出,恰似握不住沙粒之孩童,徒然抓取最后之光。
“半柱香……”染血齒間逸出斷續之音。恍惚間,又見竺影凌月白中衣上暈染之墨梅,指尖仿若仍指向慣常翻越之南墻——此乃彼等年少時偷折桂枝之隱秘小徑,今竟成永難跨越之陰陽界碑。
其以手掩面,仰天發出崩潰而凄厲之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而發狠撕扯腰間蹀躞帶,鑲玉銀扣崩裂,劃破掌心。當年竺影凌親手所系之平安結,正浸于血泊之中,褪色穗子如折斷之頸項。冷風攜血腥之氣入鼻,嘴角神經質抽搐,竟與三日前共飲時戲謔之態微妙相合。
“自此而后,陰陽殊途,再無相見之期矣。”兩行清淚悄然沿頰滑落。此般蝕骨之痛,深淺輕重,唯此沉默大地或能略知一二。
其左腳先探前半寸,足尖碾碎凝霜落葉,發出細碎之聲。右腿仿若灌鉛,僵滯難行。新涌血珠自指縫滴落,邁出第二步時,整片肩胛于粗麻衣衫下痙攣不止。
記憶中素手穿越時空,輕撫其染血額角,竺影凌清泉般之音于耳畔回蕩:“你觀此螢火。”
腐葉之氣涌入口腔,其佝僂身形,機械交替虛浮步伐。青衫下擺拂過石階,沾滿春雨未干之泥濘。
自竺影凌逝后,蕭澤臨之世界陰霾密布,諸般絢麗之色皆隨其而去。竟不知何以于無彼之時光中舉步,何以于孤寂里尋得方向。
“汝揉碎淚水,深埋吾心。汝決然長逝,獨遺吾于回憶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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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澤臨,你這神祇著實無趣!難道我就這樣在你的世界中銷聲匿跡?”竺影凌倚著斑駁的雕花門框,指尖無意識地卷著青瓷色衣角,望著三米開外渾然未覺的青年。他指節正壓著泛黃的《西夏秘聞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翳,連書頁間騰起的細小塵埃都凝在他發梢不肯離去,“難道你就不能暫且放下書卷,去領略這世間的繽紛多彩?”
竺影凌見他目光注于一書,書中妙蘊若有無形磁石,吸其心神。眼前美人風姿婀娜,撩人心弦,他鐘情于書。暗自忖度:難道在彼眼中,書方為絕世佳人,而己不過是身側陪襯之物?
念及于此,心頭怒焰頓起!她素以容貌絕美自負,有傾國傾城之姿,雙親亦曾嘆其足以動人心魄。
難道他有難言之隱?究竟為何對己這般冷淡?是因己美貌過人,令其自愧弗如?還是嫌己太過嫵媚,不敢近身?亦或是身有痼疾,難育子嗣,故而對己視如不見?
神色淡然,唇角微勾,隱現不易察覺笑意,未發一語,從容自手取那書。諸事既畢,便沿靜謐廊道款步離去。
蕭澤臨見書頁陡然被奪,陡生莫名驚愕與疑竇。尚未回神,那離去女子已如清風般,悄然消逝于無形。他毫不猶豫,循其蹤跡舉步,緊緊跟從其后。
他們身影翱翔浩渺長天,靜享清風摩挲、白云簇擁。穿越廣袤大地,翻過崇山峻嶺,跨過奔騰洪流,似天下萬物皆在掌控。如此一路疾馳,遍歷星球,直至行至天際之上那橫亙無邊之橋。此橋橫跨天地,銜接兩界。
終在橋上落下,駐足而立。
竺影凌執書于手,反復拋擲,起落有致,若為妙戲。至末番,運力于臂,奮力將書高拋入云。
方書抵巔,一團幽藍之煙忽裊裊而生。煙柔繞書頁,于竺影凌睽睽之下,悄然而取書去。
少頃,藍煙漸消,書獨峙于竺影凌前。煙靄之中,有身形隱約可見,其人鼻架單片鏡,鏡后雙眸深邃凝注,正埋頭浸淫書海,對外物一無所覺。
竺影凌嗔怒,斥道:“我說書癡子,此書竟勝眼前佳人之姿?你這一心向書呆者!看我,貌若冰晶雪蓮般清妍,豈不足動你心?”
其時,竺影凌以柔情深探,似石沉淵海,未起漣漪。見狀,竺影凌暗自喟嘆,知溫婉之法難撼此人。遂決改弦易轍,行果敢直截之舉。憶母所誨,遇冷淡男子,或可徑以吻引其留意。
蕭澤臨醉心典籍,渾然不知一縷柔情輕觸其唇。輕易撬開緊閉牙關,乘間探入。
此縷柔情,悄然觸動心底柔處。向來波瀾壯闊知識瀚海,心幻化為寧靜港灣,容此柔情棲止。
不知不覺間,蕭澤臨心防漸為柔情滲破,沉醉這前所未有的溫馨甜蜜。
及別時唇角猶存淡淡光影。微抬眼眸,竟忘眨眼。
竺影凌目中戲謔,語調平穩,帶幾分調侃:“太好了,你終非高僧定力超凡。我初以為你實乃頑木一塊,情之一途無動于衷。今天看來,是我小覷你了。我這慣會惑人妖女,今日也算立一功。”
蕭澤臨聞言,當場驚愕,瞳目圓睜如鈴。眼前情狀,似超其認知。心中驚濤翻涌,良久,方從驚愕之淵艱難脫出。遽然抬手,猛拭唇邊,似沾有難言之穢。面色陰鷙,目蘊怒焰,厲聲叱道:“你!你這不知廉恥的女子!”
竺影凌嘴角微揚,淡笑道:“何須如此言辭犀利?些許成就,亦可自喜。能令汝睹我容顏,亦足稱佳話。況適才汝亦有所回應,豈不感自身之非凡?”
往昔,竺影凌嘗言:“勿使書卷蔽汝雙目,否則將錯失世間萬象。如我為汝備之景致,如此佳妙,你何獨鐘情于書,欲伴書終生?神生于世,男子亦有應享之樂,莫太拘泥,以免生活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