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琉璃健步入于喧囂繁鬧之衢。衢中招牌五彩交輝,攤肆羅列諸般貨品,叫售之聲、議價之音聒耳不絕,不暇顧此盛景,惟睇視匆匆行者,覓求要物。
少頃,若有所憶,俯首視其緊握之照。照中男子貌偉,嘴角淺笑,幾不可察。見此,月琉璃矢志必尋得此神祗。
“弓筱竹……我果能得?”月琉璃微語,其圓潤可愛之顏,笑靨漸消代以深憂。主造彼之時,惟遺此照,未嘗告以弓筱竹居址,其性善惡亦未言之。此等寡少之訊,月琉璃頗覺無助。
“主人~”月琉璃嗔呼,怨命運不公于主者。轉(zhuǎn)瞬即悟此怨無益,遂深吸一氣,振而起,曳沉重疲敝之軀,艱于移步。先經(jīng)行者往來之街,復(fù)循曲河徐行,終至一跨岸石橋之上。
其行良久,自覺雙腿若注鉛,每行一步,皆費巨力。方至橋中,力難支,乃于路旁覓大石而坐憩。才坐,亟伸雙手,輕捶酸痛之脛,口中念念:“何時為竟?弓筱竹,你安在?我何時得見君!”三問既出,了無回應(yīng)。周匝仍舊車水馬龍,神聲喧囂,惟微風(fēng)拂頰,涼意悄至。
王府之中,般若巢倪覺身衣煥新。
為一抹胸長裙,色粉嫩,銀白之紋交織,自上而下,色漸變,如夕陽之空,自赤熱之玫瑰紅漸為溫婉之淺紫,復(fù)為和暖之橘黃。裙下之金緣,若夜空北辰指明,又如貴胄徽上金線。整裙于光影間,時若粼粼湖波,時若秋之金麥,滿盈生機希望。
外披透明粉紗,若初綻櫻花,朦朧而清高雅致。她徐起于柔榻,忽覺有異——踝處懸一小鈴,以細(xì)金鏈系之,附于其雪膚之上。
出于本能力脫此突來之縛。柔荑輕摩金鏈,求解之法。無論謹(jǐn)細(xì)之摩,抑或奮力之扯,鏈皆緊繞其纖細(xì)之踝,未嘗稍松。每試無功,則于白皙之腕留一串赤痕,此痕若鏈無聲之抗,示其堅如磐石、不舍之志。
無奈之下,般若巢倪棄解脫之念,轉(zhuǎn)而輕置足于光潔之地板。每舉步,則鈴搖曳,發(fā)一串叮當(dāng)之音,于石隙間躍動,奏自然之章。其音者,似金之剛,亦似絲之柔,若絕世琴師于無形弦上演生命之曲。
般若巢倪深吸一氣,凝神,抬手推斑駁之木門。俄頃,入目者為院外整列之侍衛(wèi)。侍衛(wèi)者,身姿如松,神情肅然,恭立其位,若雕塑然。適有一卒前趨,抱拳躬身向般若巢倪禮曰:“姑娘,王爺方有要事處之,特遣吾等護姑娘之安,請姑娘少安毋躁。”
巢倪頷示意解。乃移蓮步,伸纖足將越門檻,欲感塵土地面之質(zhì)樸。未料足尖未觸地,侍衛(wèi)即疾言再阻:“姑娘身份尊貴,玉足矜貴無比,安能輕染塵土?愿姑娘思之!”
巢倪垂首視己玉足,既而舉首,直視面前侍衛(wèi):“本姑娘行止自如,毋需你等置喙。”語畢,決然舉步踏于地上。
侍衛(wèi)相顧,面有難色。既為王爺之命,彼等亦弗敢違,惟默默從于般若巢倪之后。
般若巢倪于庭院徐行,足下鈴鐺聲清越悠揚,時于空中回蕩。彼環(huán)矚四周,為庭院之美景所引,心中不禁嘆其秀麗。倏忽,瞥見不遠(yuǎn)處有假山一座,其上似鐫有字跡。好奇起,疾趨假山,湊而細(xì)察之。
一巧致假山之頂,有石,昭然刻得數(shù)行字:紋靈如夢夜未央,輕紗籠月笑語香。一別經(jīng)年空惆悵,弓筱竹影歲月長。星河燦爛玟靈光,細(xì)雨輕敲夢斷腸。
亡妻玟靈者!猶念初逢君之時,君以柔荑輕撫吾之荒蕪心田,無意播希望之種。彼時吾困于冷宮幽黯之所,每縷灑身之陽,皆珍若明珠。當(dāng)吾心灰意冷、萬念俱寂之際,君之降臨,若利箭穿破蔽吾生之重云。須臾,吾之世界似有斑斕之色,不復(fù)為單寡之灰黯。今吾猶清晰憶之,初遇時吾于君尚懷一絲戒意。蓋于斯深不可測之宮廷內(nèi),人心叵測,信任者,遙不可及之奢物也。然歲月流轉(zhuǎn),君之顰笑、君之舉止,漸入吾心內(nèi)堅固之防。久而,吾乃釋其防備,信眼前此善良溫婉之人,君者,乃上天特遣以拯吾之人,為吾墨黑世界中唯一之明燭。
于冷宮度歲之日,漫長且艱困非常。每分每秒,皆為意志之磨煉,吾習(xí)與孤獨相善,于絕望之淵勉力掙持,苦索生存之義。而君者,若最耀之星,又如滄海間一燈塔,堅如磐石,照吾前行之徑。
冷宮一十六載又一月之晨,陽光透斑駁之窗欞,落于冰冷之地,成片片光影。吾蜷于破室之一隅,身覆單薄且補丁累綴之被褥,瑟瑟而抖。斯時,一陣熟稔之足音自遠(yuǎn)漸近,未幾,門扉徐徐啟開。
入者即君也,見君手擎一托盤,上置數(shù)碟食饌,熱氣騰騰,香氣馥郁。彼時,吾瞠目結(jié)舌,難信而凝視此食——蓋已久未嘗此誘人之味矣。君含笑行至吾前,輕置托盤于榻邊之桌,繼而扶吾起,使倚于床頭。乃執(zhí)箸,夾一塊鮮嫩多汁之雞肉,送至吾唇際。當(dāng)彼雞肉觸吾唇時,一股濃香剎那間四溢。吾徐嚼之,感此久違之美味于口中融散,每一口者,皆若上天恩賜之珍物。隨食物入腹,此數(shù)載吾于冷宮中獨受寂寞苦痛,久忘溫暖關(guān)懷為何物。然今者,因君之臨,吾之世界忽焉而明。
吾徐舉首,目光沉穩(wěn)視君,目中隱有淚光。于斯時,吾深悟者,乃君易吾之生,以君之善與愛,使吾復(fù)得為人之尊嚴(yán)與喜樂。
歲月如矢,俄而至于冷宮一十七載之寒冬。凜冽北風(fēng),若悍猛之獸,狂虐席卷此宮,寒冽刺骨。以久罹營養(yǎng)不良與惡境之侵,吾軀終不勝其負(fù),病于殘榻之上。高熱不退,意識昏蒙,母親之影時現(xiàn)于前。
于恍惚間,似見母親立吾榻畔,其柔荑徐撫吾額,口中輕語,予吾無盡慰藉。然每欲瞻母親之容,其影輒如煙而散。方吾溺于虛幻之境,忽感一手暖手緊執(zhí)吾手。吾奮力啟沉重之眼簾,入目者乃君焦灼且關(guān)切之面龐。
“玟靈,我是不是要死了?”
聞吾言,君淚若決堤之水,奔涌而出,然猶緊執(zhí)吾手,決然語吾曰:“弓筱竹,你一定要撐住,不能渾水,一旦有一線生機,你都絕不能夠放棄。”
君之每言,若利匕極銳者,酷刺吾心,致一陣又一陣劇痛難承。此吾此生初識心痛之味,令吾幾近窒息,瞻君眼角瑩淚之瞬,吾本能伸手欲拭其悲痕,輕聲止君莫泣。然不知何因,吾軀重滯異常,分毫難動。
適此際,聞君沉穩(wěn)言曰:“是不是很寒冷?我為你暖暖。”語畢,決然張臂,緊擁吾入懷。俄頃,吾為君身之熾熱所環(huán),若浸于春日暖陽,愜意舒適。于此暖懷之中,吾感前所未有之溫馨寧謐,暖流入吾骨髓,漸驅(qū)體內(nèi)寒意,使吾本已僵冷之軀,始緩緩復(fù)些許生機活力。
此時,吾何其望時光止駐,使吾永溺此暖洋不復(fù)醒。然現(xiàn)實冷酷如是,君松懷、暖息悄逝之后,刺骨之寒速據(jù)吾身。此由極暖至極寒之大差,令吾寒顫不止,軀亦戰(zhàn)栗。吾之驟變,君目中遽盈驚惶,若睹何事。而吾,雖心為無奈盈滿,亦惟默默視君,半句慰語亦難啟齒……
吾欲張口以言慰君之不安,然喉若有物梗,難發(fā)一絲聲。千言萬語于喉間涌,難傳于君。吾甚欲告君:縱吾難支,亦毋庸憂,蓋無人憐吾,且盼吾早逝,莫臨此世。
吾心中欲訴君者千言萬語:憶初逢君之瞬,彼時吾手緊扼君頸,實則,于彼瞬,吾何其望能致一懇切之歉!往昔,吾所以決信公主且甘為其侍夫者,背后有隱情。吾知唯如此委曲求全,乃更易近之,進而得適機,密投名“鬼紅什”致命毒藥于其香爐。此毒藥毒性悚人,能緩使中毒者之魂離身。公主若不幸中毒,將失續(xù)害君之力。且毒素于體內(nèi)蔓延,公主不僅失理智,性情亦大改,變得癲狂失控。
至于往昔吾何未能堅守君側(cè),反順母之安排,致幾釀侍衛(wèi)凌辱君之慘事,其由實痛心。原來,彼時吾已陷地牢之囹圄,失自由身。初,吾愚信母無論如何不忍害君。然殘酷現(xiàn)實如重?fù)糁疲任崦妫钗釅粜讯凇?/p>
吾忽悟,一旦吾離君身,君命將隨時沒于黑暗。無論君有否系統(tǒng)支撐,君之生死似皆在吾神祇之手。
吾渴盼當(dāng)面告君,吾信君至髓,渴盼與君并肩行此漫漫路,共迎每一新晨日暮。若此愿有日得償,于未來悠悠歲月必形影不離,共譜吾等傳奇篇章。吾但愿緊執(zhí)君手,雖前方為冷酷死神,吾亦無退縮意,不讓其輕易奪君珍貴之命。
回首如煙往事,吾悔不迭。往昔,機遇屢現(xiàn)于前,吾如愚童,屢失之。且因吾荒誕錯念,幾將君推于萬劫不復(fù)之淵。雖吾后竭力補過,然命運終未眷顧君,君終未脫死亡之掌。
君去之后,吾于夢中常遇君。夢中之君,依舊溫婉動人,然吾伸手欲觸君,君之身影卻如煙飄散。每至此時,吾便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漓,方覺君之離去乃真,心中悲痛更甚。
又一日,吾于冷宮角落發(fā)現(xiàn)君昔日遺落之香囊。香囊之上,君之繡工精致非常,繡有吾二人之名。吾捧香囊,憶起往昔與君之點滴,不禁泣不成聲。此香囊乃君之遺物,吾視若珍寶,日夜揣于懷中,仿若君仍在吾側(cè)。
吾亦常至君昔日前來冷宮之路徑徘徊,路邊之花草樹木,皆似留有君之氣息。吾輕撫樹干,仿若君之柔荑仍在吾手。吾于此處,喃喃訴說對君之思念與愧疚,雖知君已聽不到,然心中之情難抑。
吾深知此生再難見君,但君之恩情、君之愛意,將化吾前行之力。吾當(dāng)于這冷宮中,以君之愛為燈,于黑暗中尋光明。雖身仍困于此,然心已超脫。吾將以余生,傳君之善,告世人世間有此等深情厚誼,君之故事,將如明珠,于歲月長河中永放光芒,使聞?wù)呓愿芯t德,君之愛意,此乃吾對君之升華,亦為君留于世間之不滅印記。
般若巢倪視碑上所鐫回憶,如鮮活畫面現(xiàn)于眼前。不禁泫然涕下,淚迷雙眼,頰已濕漉,乃至腳下小草似亦感其淚之潤。
般若巢倪聲沙啞且悔意滿盈,輕撫碑上字跡,若能觸弓筱竹昔日之心聲。
“原來,我錯怪退了。”此念浮于腦際時,瞻眼前既熟且陌之弓筱竹身影,悟其對玟靈之情深沉濃烈如是,若燃不盡之火焰,熾熱而持久。
方今不久之前,弓筱竹遇生死之危,幾殞命,雖處此險,心中所念猶非己之安危,乃安撫受驚之玟靈。
旁立侍衛(wèi)靜觀此幕,心為所觸。彼等未嘗思及,平日不茍言笑之主竟有此不為人知之過往。
其一侍衛(wèi)情不自禁抬手,以袖輕拭眼角淚,喃喃自語曰:“原來……吾等我們一直誤解主矣。往昔,我們尚私議紛紛,揣主何以心如死水,對諸事無動于衷。今方悟,真因乃此深藏之深情也!是我們誤會主,欠主誠懇之歉,及遲來的‘對不起’!”
方始開口之卒,沉穩(wěn)舉步,前邁一小步而止,與其并肩。
“我不禁回想起那時,她來此之際,我恰在殿下祖母身側(cè)任侍衛(wèi)。幸而,我目睹此景,至今那畫面仍深植于我腦海,仿若近在眼前。那是隆冬時節(jié),寒風(fēng)凜冽,冷意穿透肌膚與骨骼。她立于彼處,身軀不住顫抖,僅著一件單薄衣裳。其面容滿是凄涼與苦楚,近乎絕望地向祖母哀求,所求不過些許炭火以御冬日嚴(yán)寒罷了。”
“然而,她深知祖母與殿下之間,純?yōu)槔婕m葛,全無親情可言。甚至可說,祖母唯愿殿下遠(yuǎn)離她,不復(fù)現(xiàn)于其面前。只因如此,祖母所寵之另一皇子,方能順?biāo)斓巧夏侵粮邿o上之皇位,再無任何阻礙。面對如此悲慘之狀況與懇切之請求,祖母竟無絲毫憐憫之意。相反,其面容冷峻無情,眼神凌厲,毅然決然對這可憐女子施以重罰——整整三十大板!我眼睜睜看著那板子一次次落在女子身上,直至其肌膚破裂,鮮血淋漓,趴伏于地幾近無法動彈。祖母方心有不甘地扔給她一些炭火,仿佛此乃對她最大之恩賜。”
“她緊咬牙齒,艱難起身,每動皆牽傷口致劇痛鉆心,她全然不顧。我見她以顫抖之手抱那少得可憐之炭火于懷,而后一步一踉蹌,蹣跚迎著呼嘯寒風(fēng),緩緩向殿下所在冷宮行去。一路上,本已傷痕累累之軀不斷滲血,滴落于潔白雪地,凄美而驚心……”
“我心生憐憫,趁祖母轉(zhuǎn)身離祠堂須臾之間,將早備之膏藥自胸口暗處以出,遞與她時,指尖輕觸其掌,冰冷徹骨,手已非活人之軀,宛如一塊寒凍之石。然我未曾料到,在此悸寒之中,玟靈面上綻出笑靨竟如此溫柔、如此親切。我凝視她笑,深感愧疚,悔恨當(dāng)初為何未曾挺身而阻祖母之冷酷相待?若時光可倒流,若我再有一次機會,我必當(dāng)義無反顧出而護其周全!”
“我實難想象,她彼時以何種絕望而堅定之心境向祖母哀求。其是否知曉?一旦踏入那祠堂,欲全身而退幾近登天。即便如此,她仍義無反顧而入,只為給殿下?lián)Q取一線生機?”
“其自知……”稍作停頓,“可我也清楚當(dāng)日的天氣惡劣至極,若無充足炭火以保暖,恐殿下真會于那嚴(yán)寒冬夜長眠不醒,再無蘇醒之時。”言及此處,竭力抑制內(nèi)心洶涌澎湃強烈情緒,“我實不忍見如此悲慘之局。”
若無玟靈現(xiàn)身于世,弓筱竹大抵會殞命于那凄清冷落、無人眷顧的冷宮之中。待其身軀腐壞發(fā)臭,散出穢惡之氣時,亦不會有誰覺察到他已然逝去。幸而上蒼垂憐于這個可憐之人,給予他一個改變命運的珍貴契機。只是未曾想到,這個機緣竟是如此扣人心弦,飽含著無窮無盡的未知與變數(shù)。
廣袤無垠的世界,神祇之間的差別十分巨大。有的神祇即便遭受重創(chuàng),卻能夠依靠自己頑強的意志和堅韌的精神,慢慢療愈傷口,在自我痊愈之后重新振作起來,勇敢地去迎接未來的各類挑戰(zhàn);而有的神祇遠(yuǎn)沒有這般幸運,他們的心一旦破碎,就如同天空撕裂出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縫隙,沉重的感覺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幾乎要令人窒息,根本沒有力量去承受這樣沉重的打擊。
我心中所懷抱的希望,也是千差萬別的。有的神祇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某個具體的事物之上,把這個事物看得如同生命一樣珍貴;有的神祇把全部的期待都傾注在某個特定的神祇身上,深信這個神祇必定能夠為自己帶來光明與溫暖;更有甚者,他們所謂的“希望”,僅僅是想要給整個世界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災(zāi)禍與浩劫。就這般,各種各樣的神祇各自懷著全然不同的期望,行走在自己的神祇之路上,面臨著各種各樣艱難復(fù)雜的抉擇。
話說回來,被困在困境之中的弓筱竹為什么沒有果斷地踏上以身殉道這條有去無回的道路呢?要知道,如果他真的這么做了的話,起碼能夠陪伴已經(jīng)逝去的愛妻,一起走上那陰森恐怖的黃泉路啊。
“二殿下實乃至情至性之人,時至今日,或許我才真正明白,其為何不毅然以身殉道……”
那名侍衛(wèi)伸出其手,輕柔摩挲著假山上精心鐫刻著二殿下名諱之處,眼眸微垂,神情穿越時空,親眼目睹當(dāng)年二殿下在生死關(guān)頭艱難抉擇情景。“究竟是何原因令其舍棄以身殉道之路呢?又是什么支撐其在塵世中茍延殘喘,默默承受無盡苦楚與折磨呢?而在這茫茫神世之中,為何會涌現(xiàn)如此多至死不渝之癡情神衹呢?此一連串疑問,即便窮盡我一生,亦難以尋覓確鑿之答案。”
巢倪靜靜佇立紋絲不動,美眸向遠(yuǎn)方,思緒已飄九霄之外。良久方緩轉(zhuǎn)身,對侍衛(wèi)輕聲言:“罷了,我們且回府吧,我此刻但欲獨處片刻。”
侍衛(wèi)聞此,皆頷首應(yīng)是,表示全然理解般若巢倪此時心境。于是不再多言,默默隨其后,同踏歸程。
般若巢倪心不在焉徐行,步略顯沉重,一路上對周遭景致視若無睹,腦海翻騰各種紛繁復(fù)雜之念與回憶,終行至那熟悉屋前,見弓筱竹靜靜立屋外,觀其狀已等候良久,至少一盞茶時分。
旁之侍衛(wèi)見狀,頗識趣地悄然移至遠(yuǎn)處站崗放哨,特意為這兩位神祇留出一片相對獨立而靜謐之相處空間。
般若巢倪略定神,前邁一小步,看似不經(jīng)意隨口問:“我身上著之此衣,可是你替你更換?”
弓筱竹輕搖其頭為應(yīng),旋即毫不猶豫張臂,并置于旁椅凳,雙膝半跪于地,認(rèn)真擦拭那雙沾些許灰塵纖纖玉足。同時,口輕念叨:“玉足不落地,千金成尊軀;玉足沾滿灰,落地成泥沼。”
“二殿下身份尊貴無比,何必弄臟自己衣角呢?”
“為了你,此皆不足掛齒。”
全神貫注擦拭其玉足,待畢,伸手?jǐn)[弄巢倪腳腕處懸鈴鐺。鈴鐺發(fā)清脆悅耳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之音回蕩于空氣中。他面露微笑,言:“瞧,此鈴鐺與你多么般配啊。”
“玟靈,你瞧,此套衣物專為你而制!其美與你相得。”
屢向弓筱竹闡明此理,始終頑冥不靈,拒受現(xiàn)實。般若巢倪只得無奈嘆息,言:“弓筱竹,我已多次告你,我非玟靈,亦永不可成她。你如此執(zhí)迷不悟,不怕玟靈睹后傷心?你亦不愿她見你如今這癲狂癡迷之態(tài)吧?”
“玟靈,休要再胡言亂語!過去我確未曾珍視自身之愿,將你的付出視作理所當(dāng)然,后來我著實懊悔!懊悔未能早向你袒露心跡,懊悔不能將你留于我側(cè),若你時我順其自然,一切是否會好起來呢?”
憶昔時,未察香爐被人暗中動手腳。一旦吸入過量,便會被迷蝶香蠱惑心智。那時雖入秋,天氣理應(yīng)轉(zhuǎn)涼,她卻覺異常燥熱,原以為只因忙于浣衣、收拾房間,致身體發(fā)熱,故未太在意。
至后期,她甚至欲褪外套與里衣。恰此時,她手觸弓筱竹,卻忽感一股異樣清涼,熊熊烈火中覓得幾塊冰以消酷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