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座改廚房......
云.麻木不仁.朗面無表情。
只能慶幸夫子教導得好,他尚能接受新興事物。
進廚房先得了一根豬尾巴。
鹵貨只要鹵水起好,下鍋鹵不到多少時間。
豬尾巴剛從鍋里撈出來還沒切斷,從粗到細老長的一根還熱騰騰冒著煙氣,云朗端著盤子左瞧右瞧,愣是不知道該從哪里下口。
張嫂子和李嫂子都抿著嘴低頭偷笑。
進門不管吃沒吃先吃一口,瞧主家把云郎君嚇的。
張嫂子站在花窗下提著菜刀對云朗比劃:“郎君上手拿著,就這么拎著粗的這一頭,這么啃起來才爽快呢。”
她是沒福氣吃到主家親手做的豬尾巴,但豬尾巴骨頭多肉少價錢便宜,以往沒出來幫工時也曾買過燒好了給她家小子添些油水,她家小子最愛的就是一整根提著送到她嘴邊。
直接啃?
這么豪放的吃法?
云朗聞著香味先是排除了十三故意整他的想法,放下盤子,李嫂子忙過來給他打水洗手。
洗了手套上攀搏,云朗伸出個手指頭戳了戳Q彈的皮肉,不確定地問:“拿著?”
“啃吧!專門給你留的別客氣!”黃豆給肉蓉調了味往蛋皮里裹,頭也不抬地幫腔:“客人來家吃根豬尾巴,財運亨通身強體壯,一般人我都不給他吃,一頭豬只有一根尾巴呢。”
云朗頓時受寵若驚。
十三對他真好!
豬尾巴又稱節節香,皮多膠質重,鹵過后一抿脫骨,微微辣味刺激味蕾,細嚼之下鮮香回甘,不啃則已,越啃越香。
云朗啃得頭都不抬,腮幫子輪番鼓起,骨頭縫里都得嗦干凈。
啃完一根嘴里還在嗦骨頭,一小碟子裝的兩個小點心又懟到臉前。
“蠶豆糕,最時令不過的點心,剛吃了肉正好吃兩塊甜口的去膩,配這個花草茶正好。”
又吃?
云朗木然地端過碟子,頷首向給他倒茶的李嫂子致謝,吞了吞口水試圖拒絕,“十三......我不愛吃甜。”
“黃櫻桃餡兒的不甜,你試一口就知道了。”黃豆望了望外頭,墻擋著看不到東廂,“你家里人那邊也有,你放心吃,我做得小不占肚子,不耽誤一會吃正餐。”
這是大小的問題?
和吃不吃得下正餐也沒關系!
誰做客是只為著吃東西去的啊?
還是守在廚房里不停地吃!
忒沒規矩了!
黃豆挺起胸脯說得振振有詞,“來廚子家做客如果嘴停了那說明廚子手藝不行,這是對我的羞辱!九哥你是覺得我做的吃食不合你胃口?”
倒也沒必要這么扣帽子。
云朗拿起一塊蠶豆糕埋頭開吃。
新鮮的蠶豆---沒新鮮辣椒做不成豆瓣醬只能用來做糕點,去殼蒸熟后壓成泥,壓至細膩后調入糖粉豬油做劑子再包入用黃櫻桃、熟糯米粉、白糖粉和化豬油拌成的餡心,用模具壓實扣出即成。
吃起來松松軟爽口,清甜細滑,云朗一口就是一個。
吃完頓了頓,拿起僅剩的一個放到嘴邊用牙齒慢慢刮著一點一點品味。
嗯......
真好吃!
..............
天近午時。
隨著日近五月,日頭也越發毒了起來。
謝老太爺進門就用帕子抹著額頭大聲喊熱,其實從戲園子到黃宅這一路都有樹蔭,走在底下涼風繚繞真不算熱,不過是謝老太爺體胖,天氣略微起來就不大受得住,直呼讓周管家回家去端冰飲子來。
“喝什么冰的!不許喝!”
黃豆橫眉豎眼。
毛孔舒張正在排汗,突來冰冷殺滅脾陽,腸胃容易出問題不說還有猝死的風險。
幾十歲的人了連這個都不懂?
沒好氣地說道:“我說老太爺,你要喝冰的我把飯錢退給你,你回自己家去愛怎么喝就怎么喝,拉肚子也好吐血也好,只要別死在我家就行。我年紀小家底薄,經不起你訛。”
謝老爺子:“......”
不喝就不喝!
喝溫的總行了罷!
訕訕地接過水果茶,看到坐在犄角旮旯里的云朗眼睛一亮,“喲,這就是云家哥兒?好俊俏的小人兒,和十三一樣!說親了沒?看中了哪家姑娘?”
黃豆:完了,把云家小哥給忘了。
忙引見。
云朗端著一塊山藥涼糕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見黃豆終于罵完人終于想起了他忙走過去見禮。
得了見面禮就該入席了。
黃豆是家主但也是廚子,只有勞動黃老大待客。
黃老大居上首,謝老太爺和王老太爺帶著小胖墩相陪,仨老頭兒和開襠褲娃把青蔥少年團團圍住。
云朗:好不習慣啊。
十三郎,黃豆弟弟,救......
黃豆沒空理他。
帶著老學徒在廚房忙得飛起。
她家宴席前菜有涼菜四道,今天上的是:紅油雞片、鹵味拼盤、三絲春卷、豬耳朵拌的水燒臘,再加花生瓜子等堅果攢一盤,果脯蜜餞攢一盤。
張嫂子和李嫂子客串服務員小妹穿梭于倒座和正房之間,午托班沒剩倆人直接和云朗帶來的隨從湊一桌。
他們就沒有等人上菜的待遇了。
全靠自助。
王富貴哐哐搬蒸籠,正菜共九道,有四道都是蒸的:鑲碗、粉蒸排骨、甜燒白、蒸肘子。端出后起鍋倒油伺候著黃豆做熱菜。
熱菜四道:回鍋肉、爆炒鱔魚、松鼠桂魚、麻婆豆腐。
再來一個青菜豬肝湯。
幾道菜做完黃豆就去陪客了,但菜還沒有上完。
等桌上的正菜吃得差不多了還要上清炒時蔬、素菜湯、米飯、點心和水果做收尾。水果吃到嘴了這一餐才算結束。
黃豆沒去的時候一桌子人都好拘束,全眼巴巴望著黃老大。
都是些什么菜啊?
擺了一桌子認識的沒幾個,中間那個大碗像斗那么大!
主人家,不介紹還等什么呢?
黃老大也委屈。
他們不認識難道他就認識?
豆還不是第一次做給他吃,以前(山上)都沒聽豆提過!
他說什么?
怎么說?
說他就認得那個肘子和那個炒出來像燈盞窩的肥肉?
拿起筷子干巴巴地讓,話說得連自己都心虛:“吃,都吃!我人老眼花看不清,等我家豆來了好好和你們說道說道。我不是跟你們吹,這些菜都是我家祖傳下來的,沒見過是吧?沒見過就對了!”
----他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