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吧旁的若干個小賣部熙熙攘攘地排列著，那外觀看著有點像李正確小時候——90年代的裝飾風格。破敗的屋子里放了些雜亂零食和日用品，屋子靠門的一邊是一張玻璃柜臺，里面放了一些香煙和電池，桌子的兩邊放了兩排暢銷的零食，干脆面、辣條、薯片一應俱全。

“你見過這個男孩么？”李正確看著眼前這個外表有些邋遢的老板娘，手卻伸向了李道才的衣服口袋，好不容易把那張照片掏了出來，看都沒看就遞給了老板娘。

老板娘接過照片，撣眼一看，原來是一張泳裝美女的照片，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卑？羨慕？嫉妒？反正，她瞬間火冒三丈，兩片厚嘴唇噴出了一道聲波：“蠢貨，不買東西就給我滾！”

李正確突然被這么劈頭蓋臉地被罵一頓，實在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當他把砸向他臉的那張照片拿起時，才發現——那是個與這位老板娘截然不同的風情女子。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拿錯照片了，對不起，對不起！”李正確發自內心的歉意脫口而出，給一個年老色衰的女人看美女，實在是對懲罰大了。要不是有求于他，這三個男士早就一溜煙跑了，此刻迫于無奈，李正確只好誠心誠意地道歉。

“老板娘，給我一包黑松！”李道才見他那兒子沒什么眼力見，直接掏出了50塊錢，老板娘脾氣再大，看到錢一時脾氣降了大半。李道才拿過香煙時，順手掏出了毛豆的照片，他想看看老板娘有什么反應。李正確斜眼一看，原來老頭子兩個口袋都放了照片，剛好他摸到了另一張，就二選一來說，他的運氣確實不怎么好。

“這毛豆啊，他咋滴啦？”老板娘把照片看了看，反過來問起李道才。

“他這幾天來過這里買東西么？”

“這兩天沒見著他，但前天我記得他來過，他經常在我這買干脆面，有時候晚上就著一瓶飲料晚餐就解決了，前天他買的就是這種！”老板娘說完，還不忘把‘幸運’干脆面從架子上拿下來。

“這一包面多少錢？”李正確想起毛豆父母說的他亂花錢，便想著算算毛豆平時的消費。

“一塊錢，飲料那種便宜的檸檬汽水也是一塊錢！”老板把平時毛豆喜歡買的汽水也拿了出來，用抹布一擦，給了他們三瓶，“這個請你們喝，錢就不找了啊！以后經常來光顧生意哦！”老板娘一邊說，一邊還不忘擠出一個商業性的微笑。

“如果說偶爾的上網再加上充饑零食，估計一天也就5-6塊錢！”

“有時候毛豆還喜歡吃那條巷子的麻辣燙，你記得么，我帶你去吃過的那家！”丁叮覺得毛豆不可能一天都吃這些沒有份量的東西，“他經常會在麻辣燙里加很多面餅，那樣抵飽！”

李正確從丁叮口中得知，毛豆算是個苦命的孩子。因為家里窮，母親在他小時候就離開了他，父親常年在外打工，他兒時一直和爺爺奶奶住在鄉間，所以能吃苦能省錢。后來父親把他和奶奶接到城里后，因為奶奶年紀大了，他一日三餐便自己解決，父親每日給他20元的生活費。大概半年前，他跟丁叮吐槽20元完全不夠一天的消費，有時候想吃一個葷菜就將近10元。

麻辣燙店里，老板娘在精心地準備一天的食材。昨天那頓麻辣燙讓李正確對這里好感倍增，兩人吃了那么多，也就花了10來塊錢，看來老板娘做生意是走心的。老板娘看現在才10點多鐘，一下走進3個人，有些手足無措，丁叮她自是認識的，前天也見過那個青年，對于李老頭么，印象不深。

“對不起，現在還吃不了麻辣燙，湯底都沒熬好！”老板娘停下手中的串，歉意地起身看著他們。鍋里的大骨湯正翻滾著，好些骨頭在里面靜靜地被熬煮，香味撲鼻，不是香精的味道，而是醇厚的豬大骨香味。“這手藝估計不比你媽差！”李道才一見面就夸起老板娘，絲毫不見外。

老板娘被夸得挺不好意思，拿了幾瓶自制的楊枝甘露遞給他們，李道才本來心情還好，一看到這東西就想到昨天那味道，本能往后跳了幾步。原來他昨天進的是這家店，不看到這飲料差不多都忘了。“老板娘，你記得這個人么？”李道才照例掏出照片，至于飲料，他順手就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毛豆么？我怎么不知道，他經常來我這兒吃飯，孩子可憐，我每次都會給他多加些面和肉。還在長身體，每天東胡一頓、西胡一頓的。對了，他前天下午還來這兒吃面，就是你們走了沒過多久！”老板娘直搖頭，都是苦命的娃，要是有媽也不至于這樣。

丁叮沮喪地看著老板娘，“如果那天我們遲點過來，說不上能碰到毛豆，也許他就不會死！”他用盡全力，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

小孩的忍耐力有限，但能幫忙到這種程度已著實不易；反觀李正確，工作十余年，幫助過不少同事后輩，到最后竟沒有一個愿意出面替他說話。也許有一天我們會發現，隨著年齡的漸長，我們能遇到的真情會越來越少，那漫長的歲月里僅有的一兩個我們應倍加珍惜。

李道才又把煙放回了嘴里，想以此掩蓋他不想喝飲料的事實，索性沒有被他們發現，他整了整思路。“這樣一來，前天最少有3個人看到了毛豆，依次是麻辣燙店——網吧——小賣部，可能最后一個見到毛豆的就是小賣部老板娘了！”李正確把時間線一拉，再次陷入一個問題，這樣一個每餐都吃的小孩會想自殺？到底是失足、自殺，還是他殺呢？

在李道才的建議下，他們重新掃了一遍村子里的所有店鋪，最后證實，前天毛豆確實只在這三個地方出現過，昨天沒有人見過毛豆。他們抱著一查到底的心態，去了發現毛豆尸體的警察局，本來想挖出一些珍貴線索，哪知得來的一句卻是：“資料不全，還在搜集。”

“媽的，都是一群吃干飯的家伙，平時貼罰單積極得很，現在一條命沒了，竟如此草率！”李正確憤怒地死命踢著門口的臺階。

“這不就是社會么？你混了10年，不知道？好在，剛在門口聽到他們說，初步推斷毛豆是前天死的。這就是很重要的線索了啊！”李道才暗下決心，要為這個小孩翻一翻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