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雙眼,永遠記得。
我愛那雙眼,愛極如致。像是酒窖里精釀醇厚的葡萄酒,總是能極致的吸引貪婪的酒鬼,將其盡數澆予微小的星火,也以致之燎原的海。我總是望著它,總是醉得酩酊,醉得不顧耳邊呼嘯的風,醉得忘了思緒。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能夠令人安心地在戰場上失了痛楚,坦然接受離去,而后于尸海中沉睡;抑或是說成烙印,在往后無數個吹拂過世紀的暴風雨中,給予自己毅然決然站在災難中心,高舉劍首的勇氣,使其徹底淪為堂吉訶德式的戰士。我總是堅信于此的,只因我深愛那雙眼,那雙翻涌我心的眼。
我們曾有過無數次視線的交鋒,盡管大多是無言的,但卻最是使內心充盈。是在天際蔚藍時,回首無意相撞的眼眸,掌心交替著余溫,耳邊同頻的音律,包括著不愿移開的瞳孔,無一不叫囂著我們彼此的聯系,停在嘴邊的音調,無法將話題挽回。
“或許你該吻我了。”
我總是這般想著。
那一雙眼,我透過它望到了自己的眼,又從其中,再次望到他的眼。一直循環往復,將我們攪入深淵。從什么時候我不再避開它?這是一個難以追溯的問題。我有時會自負的想:或許是那雙眼抓住了我呢?用它的深邃,又用它的透明,毫不猶豫地闖入我的世界,而后站在它掀起的巨浪前,大膽地誦讀著宣言。如果這份張揚的沖鋒,是鼓勵我直視的號角,那或許我精神的長槍,早已為其沾染滿腔的熱血;那雙眼,成了支配靈魂的教主,而我瘋狂悸動的心跳,使我甘愿成為臣服的信徒。
我調侃過他眼里溜出的與靈魂不匹配的柔情,談笑說像一杯適合雪天喝的熱可可。事實確實如此,我倒是每每沉醉享受著那份溫暖,肆意的在那暖意之中,將自己嬌慣成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這固然是使人頹靡的,但它沒有下逐客令,我也大著臉面默認它這是縱容。聊賴之下,他靜默地看著我的眼,我也望著他的雙眸,貪心地想著:就這樣一直放縱下去吧。
那雙眼,他的眼,纏綿過許多情緒。那些我可觸及和未曾觸及的,構成了春的一筆。將我貧瘠如沙塵般的感知,喂養出無數新芽。他的歡喜,他的悲傷,他的憤怒,他的無奈,帶給我對世界更多的解讀。叫我利用本知的感同身受,切換視角,以局內人的身份,從根源看待萬千事物。這僅是其中一課。或許我早已被他改變,又或許我早已將自己改變。我不清楚對象,也不在意對象。那雙眼的魔力,猶如迷霧中亮起的燈塔,熱情閃爍著那璀璨的光芒,為我照亮來時的路,也窺探著未來的風浪。
它拽著我的手臂告訴我:要做征服生活的先鋒。
“我可能是因為愛人,而后愛他的眼的。”這是我之前對自己的情感下的定義。但現在我卻說不準了,日子一天天過去,彼此已經在對方的世界里放肆地涂涂畫畫了很多痕跡,也許大多是拿油漆畫的,早就無法徹底抹除。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的確愛得深刻。這也一度導致我曾經對最初的定義深信不疑。但現在如果拋去情欲,拋去我們的情感鏈接,我是否對那雙眼還是抱著愛屋及烏,厭屋及烏的態度?我覺得答案是否定的。因為我明確地感知到,在他的那雙眼中,除了愛,還有更讓我著迷的東西,但我說不清,就像是飛蛾對火焰的渴求,是一種最底層的習慣。仿佛我注定會被其吸引。
他的眼是深海里的亞特蘭蒂斯。
——2025.7.9穆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