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外出沒回，李嬸正在切洗菜，看見她進屋，問，“你們站里發生什么事了？我聽見一群人在那嘰嘰喳喳，但我一走攏去，都不說話了，防著我似的，問，也沒有理我。”
李伊妮張張嘴，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母親，想了想，干脆搖搖頭。
“沒啥事。”
“你爸跟你交待的要聽進去，他叫你要沉住氣，要和平常一樣，別讓人知道小軍把名額給了你，你沒跟別人說這事吧？”
“沒。媽，我頭痛，去躺會，晚飯不要叫我了。”李伊妮有氣無力地說。
“頭疼？怎么了，發燒不？是不是感冒了？”
“不是，只是累了想睡會。”
李嬸見女兒躺下去了，把燒煤的爐子移到門口，一抬頭，看見熊小軍回來了。
“小軍，下班了？”她熱情地招呼。
熊小軍沖李嬸點點頭，嗯了一聲，打開自己的房門進屋，關門。
李嬸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看看斜對面的103房，又扭頭回去看看躺在床上的伊妮，心里嘀咕，這兩孩子發生什么矛盾了嗎？
天暗下來的時候，李建國回來了，虎著一張臉。
還沒進門，他便問，“伊妮呢？有沒受傷？”
李嬸瞪眼，“受傷？沒有啊，睡著呢，你這么大聲干嗎？”
“睡？這時候她哪睡得著，叫她起來，我要問問清楚，熊小軍有老婆這事她究竟知不知道？”
“什么？小軍有老婆？”李嬸很吃驚。
“這事....怎么會這樣？”她轉身走到床前，伊妮睜著兩眼，望著天花板，眼光呆滯。
“伊妮？你怎么了？”
李伊妮并沒有回答母親，眼睛仍向上翻著，空洞無神。
李建國將籃子挨著東墻放好。走到女兒身邊。
他到街頭的小賣部買煙時聽說了文化站的事。
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但那些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象是編的。
他立馬火急火燎地趕回來，想問問別人說的那些難聽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當然不相信他的女兒會做出來那些事。
但熊小軍有老婆這個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伊妮怎么會不知道？
他也想把熊小軍揪到面前好好問一番，明明有老婆為什么還要說喜歡伊妮？這不是誠心欺負人嗎？
小軍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十全十美的形象，沒想到，人不可貌相，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是一個....
他沒進門前想直接沖到103房，抓住熊小軍責問一番，但想想....萬一搞錯了呢，萬一這不是真的呢？
他是多么希望人們說的那些難聽話全是編的戲？一曲精彩但與他女兒毫無關聯的戲！
“你說，熊小軍是不是有老婆？”
“爸！”伊妮坐起來，眼睛仍然直勾勾地。
“我不知道他有老婆，而且我一直尊敬他，當他是自己的老師，我沒有和他有任何不清不白的關系....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打我？”
李嬸臉變了色。
“他們打了你？傷了沒？他們是誰？誰敢欺負我女兒？”
李伊妮點頭又搖頭。
他們就是三個兇神惡煞似的女魔！
李伊妮實在不想提那幾個人，一想到身子就忍不住發抖，一是可恨，二是害怕，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人打過，而這一次，還是三個人打她一個.....
李建國仔細觀察了女兒的神情還有身體，身上有幾處淤青還有一些抓痕，好在都是些皮外傷，沒大問題，他稍稍松口氣。
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你別急，也不要怕，你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天塌下來有爸在。”
李伊妮這才情緒穩定了些，她身子往父親身邊靠了靠，又捊了捊，把發生的文化站的事告訴了李建國。
聽完伊妮的敘述，李建國沉默了。
李伊妮并沒有把那些難聽的話，比如，”小賤人，狐貍精“等說給父親聽，連”陪他睡覺“這樣的話，改成了”他們說我和熊站長搞男女關系“
因為沒有這些污穢的詞，李建國在聽的時候反而沒有想象中那么激動，伊妮陳述的經過可比那些外面說的要順耳多了。這一下子心中的怒氣減少了一大半。
“當時熊小軍在不在？”他問。
“不在。他是后面回來的。”
聽到熊小軍不在現場，李建國對熊小軍的恨意稍稍減輕了些，假如那般如狼似虎的女人欺負伊妮時，熊小軍正在現場，卻沒有及時制止，那他必定立馬一腳踹開103的房門，揪起他的衣領打他幾個巴掌，別人不知道他女兒是什么樣的人，熊小軍能不知道嗎？
還有他有老婆卻故意瞞而不說，是什么意思？
這些帳后面再算。
他吐了口氣，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心疼，憤怒。
現在他需要弄清楚這些人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低下頭，盡量用一種平穩的語氣問女兒。
“他們進屋后問，誰是李伊妮？”
“是的。”
“那就是說他們事先并不認識你，只是聽說你？”
李伊妮點頭，“我實在納悶，漁口鎮的人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熊站長會親口告訴他們？”
“這不可能。哪怕他是那個人的妹夫，小軍也不可能把你的事告訴她。”
李建國沉思一會問：“來的那幾個人知道小軍把名額給了你？”
“是的。這也是我想不通的事。這還沒到公布時間，他們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們壓根就不是橫嶺鎮上的人，還不到公布時間，熊站長不可能到處散布，提前說出去，對他也是不利的。還有這名額的事還得經過縣里討論批準。”
李建國沒出聲。
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擔心他的希望，還有他女兒的希望恐怕又得泡湯了。
這事來得太巧了。
他抬眼憂傷地望著女兒，心里象被人捅了一刀地難受。
那些人故意搞臭她，恐怕目的就是不讓她留在文化站。
為什么是小軍老婆的姐姐來鬧？
只是因為伊妮與小軍走得近吃醋？
她是怎么知道伊妮與小軍的事，還有名額的事？
這明明只有熊小軍和伊妮知道，怎么會傳到外人耳朵里？
小軍又不是傻子，他不可能告訴他的大姨姐故意引火燒身！
問題出在哪？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恢復伊妮的清白還有那個承載希望的名額。
李建國慢慢站起來，走出屋外，他來到103室門口，門緊閉著，屋內一片漆黑。
他默立了五分鐘，怏怏地回到自己屋里。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