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被沈渡眼中血色一驚,咬了舌頭,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說出話來:“大小姐在街上忽然暈倒了,太子……!”
話沒說完,他就看著自家平日里善于隱藏自己情緒,最是注重穿著,最是愛潔的大少爺。不顧自己蒙上灰塵的袍子,連滾帶爬的出了門往延嘉閣跑去。
此時,府上小廝也去請了宮中當值的沈太尉。
延嘉閣里,太醫和府醫交流了一番之后,吩咐身邊的藥童去煎了藥。兩人剛走出沈歸閨房,江桓斂和江忻河就齊齊圍了上來。江邊許心中急切,卻還是慢兩人一步,可他眸子里的焦急與后怕,讓魏太醫第一個注意到他。
魏太醫抬眼時,江邊許又不在意似的轉移了目光。魏太醫瞧著景王還是平日里那副“漠視眾生”的神明樣,壓下了心中的懷疑。“定是年紀大了,景王殿下怎會流露出那副急切的神色?”
“魏太醫?”江桓斂看一直在出神,久久不回復他的魏太醫,心里適時出現一陣恐慌。
“珠珠兒!珠珠兒!”沈渡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身上添了幾道磕碰傷疤。可現在,只有親眼看見平平安安的沈歸,他的一顆心才能落到實處。
甚至于,來的路上沈渡在心中暗暗祈禱“來個誰都行,來個人吧。來告訴我珠珠兒好好的,會代替母親陪著我,不會拋下我!來個人騙騙我吧,我恕他無罪!”
看著沈渡之之竟要往姑娘閨房里沖,江桓斂一把將其拉回,扔在地上。這是第二次,這是江桓斂第二次見沈渡哭。
這也是幾人第一次見灰敗,恐懼,狀似瘋魔的沈渡。沈渡一襲貴氣藍色錦袍,如今蒙上來墨跡和灰撲撲的痕跡。平日里規整的發冠,如今被顛得也是松松垮垮。他的眼睛真的很紅,沈渡和沈歸的眼型十分相似。如今十幾年的兄弟眨巴著一雙與心上人相似的眼睛望著你,里頭的委屈和害怕快要化為實質,江桓斂不得不軟了脾氣。
“少悔,珠珠兒方才灌了藥,你暫時莫要進去擾她。如今魏太醫在這正要與我們交談珠珠兒的病情,你冷靜一些。”
沈渡聽到這話,眼神一轉,又是直直的望著魏太醫。
魏太醫感受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視線,蒙吸一口氣,“沈小姐雖然尚且年輕,可前些年的虧空還是要好好補補。如今卻又肝氣郁結,本就是受不得刺激。今日像是情緒波動太大了而引起的昏厥,微臣已讓里頭婢女喂了頭一貼藥。病人約摸會昏睡一段時間,大約明日下午醒。醒了之后,在按照微臣留下的方子堅持吃藥,大約半年,便可與常人無異。”
魏太醫的話成功讓三個男子陷入沉思,“那般活潑的樣子竟是裝出來的嗎?怎會郁結于心呢?”
還是江桓斂最先反應了不妥,喚人將太醫送走。幾人人原本準備在姑娘院里等一會兒的,可前院傳來沈止訶回府的消息。江忻河也適時提醒到:“今日我們已然出來許久了,不如先去和沈太尉打個招呼,我們明日再來看阿歸。”
江桓斂和江邊許都點點頭,表示同意,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又往前院廳堂去了。三人心思各異,不過都是準備回去將私庫中的名貴草藥收拾收拾,送過來。
江邊許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將脖子上掛著的玉戒去下,帶在手上。坐下時,雙手交疊,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玉戒。
沈渡現在只想守著沈歸,方才江桓斂帶人走得時候見他沒起身,便也沒開口問。若不是身份不允許,江桓斂也想在這守著她的姑娘。
沈渡坐在躺椅上,抱住自己的腦袋,崩潰大哭。忽然間,腦海中有什么一閃而過,他招手喚來一邊的南鐺,“說說,今日小姐身邊都發生了何事?從今晨起床便開始說!”
南鐺被嚇得渾身一顫,卻也信任沈渡不會傷害沈歸,將事情大概的說了一遍:“今晨起床,西曲為姑娘換上了少爺吩咐送來的頭飾,隨后姑娘擔心二小姐在門口等久了,著急忙慌的就去了門口。誰知還沒到時辰,二小姐命人架著車早早的就走了。姑娘擔心姐妹兩人一前一后去的時間差久了會有人說閑話,便又吩咐門童找來一輛馬車,就和著趕路了。眼看著快到胭脂鋪子了,又遇前朝流民當街屠殺百姓,為楚帝鳴不平。馬車夫護著姑娘,當場斃命,我也被人群沖散。后來聽說太子殿下好像因為什么錯失了救姑娘的時機,幸而御王殿下領兵鎮壓時將姑娘救起。待到人潮散去,動亂安定,姑娘只身從鋪子對面茶樓走了過來,又被二小姐沖撞哭訴一番,沒一會兒,便暈了過去。”
南鐺原先就在氣沈樂陽今早先走的事,如今得了空子,想好好的讓沈渡收拾她,于是說得十分清晰。甚至于讓太子殿下沒能及時救下姑娘這件事在沈渡心里起了疑心,讓這件事情的真相公之于眾。
“沈!樂!陽!”這三個字幾乎是從沈渡的牙關擠出來的,沈渡一拍扶手,木材全化為齏粉飄散。
南鐺被嚇得縮了縮脖子,看著沈渡一幅似笑非笑的樣子,十分害怕下一個倒霉蛋是自己。
“可七皇子單獨和珠珠兒相處的那段時間,又說了什么?”沈渡敏銳的發現了事件的突破口,并決定給江景惻找點什么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