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桓斂笑得勉強,卻還是近乎殘忍的想要尋求答案:“倒是少見七弟這般著急上火,莫不是,對她沈家姑娘上心了?”
正是年少輕狂之時,萬般琢磨,只為求佳人垂青。江景惻像個毛頭小子一般咧嘴憨笑了幾聲:“是,因為沒見過她這樣鮮活的姑娘,又或是因為見色起意?不過二哥,這件事傳出去怎樣都對姑娘家不好,您先替我保密,我明日再去尋她。”
二人還禮,宮人跪送。
江桓斂看著江景惻遠去的背影,洋溢著他從未擁有過的自由與滿足。他背對著身后的宮人,沉聲說道:“若孤與御王殿下今日的談話被傳了出去,后果,你們也該知道!”
“是,太子殿下!”一眾宮人不由得渾身顫抖,急急應下。
再往前幾步,韋貴妃身邊的許嬤嬤領著一個漂亮的奶娃娃來“請”人。她往前一步,不顧江桓斂伸過來想要抱走奶娃娃的走,只是說:“太子殿下,韋貴妃有請!”
江桓斂壓下心中的情緒,淡淡看了許嬤嬤一眼。“既是母妃來請人,那把槐枝帶出來做什么?是想將她的孩子也折磨死,然后逼孤早日下地獄給她賠罪嗎?!”
“請太子殿下息怒!”許嬤嬤跪下,說是請息怒,可面上沒有半分惶恐。
江桓斂只得一甩衣袖,揚長而去。來到了韋貴妃的宮殿內,方才進去,后頭就有人把宮門閉上。除了中間正廳的屋門開著,其余房間窗戶和房門都是緊緊閉著。
沒有婢女嬤嬤,沒有侍衛太監。
又是這一幅場景,江桓斂怎會不覺得熟悉呢?他往前走到院內梨花樹下,一掀衣袍,直直跪下,不再言語亦是無法言語。
此時此刻秋風起,吹散了枝頭的梨花,也吹滅了江桓斂心中對母愛的那一點微薄的期望。
是不是只有期望的越多,曾經擁有的越多,就越難得到滿足,越是難得周全。
就像是,韋貴妃給江桓斂起的小字,不周。她朝齊帝的解釋是,神話書上不周山中有一位強大的山神,護佑不周山漫山生靈。若是取字不周,說不定也能得此山神庇佑。
當時齊帝還曾笑話韋貴妃,說他如今當了娘,竟是也開始相信這些鬼怪亂神之說。她也因此博得了不少美名,畢竟,她是為了孩子不是嗎?
可不周不周,終究是不得周全。江不周此生因為韋貴妃,再也不得周全。
也不知究竟過了幾個時辰,直到江桓斂兩條膝蓋麻木,感受不到疼痛。韋貴妃這才如同大發慈悲一般,命許嬤嬤叫他起身。
韋貴妃得寵,早些年又曾因其他跌入池塘,身上寒癥嚴重,所以秋日里便早早的燃上了地龍碳火。
他們母子二人,一個在溫暖的宮殿里面悠哉悠哉的喝著茶,一個半分不肯踏入,躬身在外聆聽教訓。
“不周,你最近和沈太尉家的大小姐待的實在有些近了。你可還記得你的身份?如今有多少人在你身后期盼著你出錯?兒女私情,釀大錯矣。”
江桓斂躬著的腰身不由得直了幾番,隨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彎下身子。“母妃多慮了!不過是因為她是北裕姑姑的女兒罷了,又是個懂琴的姑娘,兒臣這才愿意多照看幾番。”
韋貴妃頓了頓,抬眼望向江桓斂,她那一雙多情的眸子中盡是冷然。“是嗎?呵!你是本宮的孩子,你覺得本宮看不出來嗎?如今七皇子也是立了大功,你覺得他身后追隨的人不多嗎?尤其是武將。你日后是要繼承大統的,你也不想身后沒有一個武將可以支持你吧?沈歸,不過是一個狐媚子罷了,竟也是讓你昏了頭!太尉府的勢力全數是在沈太尉為和沈渡身上。沈歸,你若真的喜歡,給個側妃的位置也就罷了。你最近盡快和王將軍還有霍將軍家的姑娘見一面。”
“兒臣不愿!”江桓斂已經習慣,已經改變不了韋貴妃這事事干預的做法,可他聽不得旁人對姑娘的折辱。
“嘭!”
滾燙的茶水混雜著血跡從額頭留下,江桓斂不由得一笑。
“母妃今日吃醉了酒,那兒臣便不多加叨擾了。”走出宮殿那一刻的釋然和回到東宮時韋氏私兵的變相軟禁,這一切的一切,快要將這個溫潤如玉的君子逼瘋。
“殿下,娘娘說你如今被那妖女迷惑了心智,有些神志不清。特意讓我們兄弟幾個來東宮守著,鎮妖祟,除邪魔!直到殿下清醒。槐枝那小丫頭片子這兩天也被送到韋家去了,歸期不定。”
江桓斂走進寢殿,將屋門重重關上。他背靠著門,雙腿漸漸也沒了支撐,一點一點滑落在地。他只能無助的抱住自己,不斷在心中反問。
“像我這樣的人,真的配去愛人嗎?真的會愛人嗎?”
太尉府里,江棲霞親自將沈樂陽送回,還表明了自己對她的看重。
這也算是一道“免死金牌”,好歹暫時沈渡被壓著,動不得沈樂陽。而江棲霞要的,就是他們狗咬狗。
沒人知道沈樂陽經歷了什么,又與六公主達成了什么協議。但是此時此刻,她以為她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可是證據呢?
江棲霞可是天家的女兒,怎會需要如此迂回去害一個權貴女?不過是被當了槍而已,也只有沈樂陽不知。
處理好這邊的事,沈渡又回了延嘉閣。黑夜里,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也在往延嘉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