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而過,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當她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心里是何等的百感交集。
又是一年夏……
蟬鳴還是那樣的熱烈,像沖破天際的吶喊,無休止地鳴唱。
她拖著行李箱,打開了承載著多少舊憶的房門。
還是一如當初。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放下行李。
窗外的太陽太過毒辣,她坐在空調房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喧囂的世界,蟬鳴不止。
屋里除了短視頻的聲音,再無跡可尋。
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
臨近傍晚,她才給自己倒上一杯水,關了短視頻。
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梧桐迎風招手,夕陽是難得的燦爛。
她偶然想起,似乎,在這個盛大的橘紅色天幕下,自己也曾奔跑,吶喊,隨風開懷地笑……
三年太短,轉瞬即逝。
三年又太長,記憶都變得久遠起來,她開始記不清了。
好似有太多太多無法言說的感情蘊含在其中,她欲辨已忘言。
她決定了,要出去走走。
去哪里?
哪里都行。
像個無頭蒼蠅般亂轉,走走停停,河岸不知道什么時候栽的柳樹隨風招展,抬頭看看遠方,那座摩天輪矗立著,緩慢地移動著……
她加快腳步,她低著頭不愿意去看,也不愿意去想。
腳步猛地頓住。
抬起頭——是初遇的地方。
她又想起那個本子,在哪一次的旅行中,在想起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時候,她生氣了,抓起那個本子一頁一頁的撕,撕碎了,扔到垃圾桶里了。
早就丟的沒影兒了。
她不該回來的。
路上車水馬龍,商場人來人往。
她想逃離。
一轉頭,那家咖啡店。
下意識地低頭,手上赫然帶著那條銀灰色的手鏈。
她不想承認,她感覺有些陌然。
她匆匆地走過,想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去,想看一些其他的東西,想些無關緊要的事兒。
天公不作美。
又是個熟悉的地方。
人們在歡呼,吶喊……
那個體育場,他比賽的地方。
一大批人嗚嗚泱泱地來,人聲鼎沸。
她反被人潮簇擁,想走卻動彈不得。
招架不住干脆放棄,她往場館里走。
變化也沒多大嘛。
舊物依舊……
隨著哨聲吹響,她也看過去。
她并不了解籃球,如果說來場館的最大樂趣是什么,可能是帥哥撩腹肌吧。
想到這兒,她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又想起他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
真可笑啊!偏有人被這種拙劣計量騙的團團轉,誰會在商場看書啊,假清高。
連她都覺得演技拙劣。
館內有人唏噓,有人高喊,反正一浪高過一浪,熱鬧的很。
她想著,也該離開了。
扭頭看向出口。
一剎那,猝不及防地對視將兩人拉回三年前的夏天。
他記得那雙眼睛。
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命運弄人的那雙眼睛,明亮又澄澈,映著他的臉的那雙眼眸。
她顯然也是一驚,隨后又快速恢復平靜,扭頭坐好,不再管身后異樣的目光。
他呆愣愣地看著,倏地扭頭,兩步跨作三步的離開。
顯然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相遇,像兜頭而下的大雨,讓兩人始料未及。
等他走了不能再長時間,她才緩緩的扭頭,看向那個樓梯口,人影早已消失不見。
她在心里長舒一口氣,心口的巨石才緩緩落下。
從場館出來,該去哪兒呢?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無處可去。
透透氣也行,該回去了。
舒展舒展筋骨,她按照原路返回。
期間又路過那家咖啡店,她忍不住好奇,等靠近過去才發現,咖啡店早已閉門多時。
她悻悻地離開,可腳還沒踏出去一步,豆大的雨滴搶先一步落下。
不過片刻,疾風驟雨,天色倏地暗沉,烏云翻滾,朦朧的水霧遮蔽了遠方。
她不知如何是好,點開手機想叫車,停在頁面上的手突然一頓,鬼使神差地停了。
坐一會兒也挺好的。
她想。
天氣預報發來提醒,是陣雨。
她若無其事的坐在門檐下,周圍的霧氣很濃,但也不過一會兒就又逐漸清晰起來,建筑物開始露出頭角,雨有轉小的趨勢,不再像剛才那樣,毫無章法地橫沖直撞了。
這時,從雨霧里走來一位不速之客。
他撐著傘,走的很慢,似乎不愿意來。
他走到她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她抬頭。
這似乎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對視。
他嘴唇緊抿,似乎不想多說些什么,握在傘柄上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他久久地看著她,毫無動作。
“你……”她率先打破僵局。
她有些無措,其中又夾雜著茫然。
她應該做些什么呢,舊友相逢。
他都快忘了她,忘了那段不堪的經歷,那是他感情里的敗筆。
可她偏偏出現了。
這一現身,擾得他寸步難行,擾得他心性大亂……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冥冥之中,他就是感覺她在這兒,一定會在這兒……
可她就在這兒,然后呢?
——止步不前。
他比他想象的還要懦弱些。
他撐著傘,透過她的眼睛,想起了曾經。
那一段亂七八糟的時光,不堪回想,毫無特色。
真奇怪,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執著?
想著想著,他才想起。
她會喝酒,她裝不會。
她不辭而別,這一別就是三年。
她玩弄他,玩弄他的感情。
當他想拿著這些罪證去問她的時候,陡然撞上她的眼。
一瞬間,潰不成軍。
他什么也說不出,唇瓣張開又閉上。
最后才輕飄飄的落下一句:“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她其實想說不用麻煩,她可以自己打車的,況且這雨明明是越下越小了。
可他已經重新變回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等著她。
她張了張口,最終也沒說出些什么。
雨不急不慢地下著,人不急不慢地走著。
一路無話。
行人披著衣服,在雨里狂奔。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難以琢磨。
她在想該如何打破僵局。
路上的梧桐沙沙地響,蟬鳴短暫的消失了,不見蹤影。
走了一路,他才開口:“你家在哪?”
對呀,她家在哪兒啊?
兩人走了一路,就像兩只無頭蒼蠅。
路都快走盡了,雨也該停了。
家在哪里啊?
她開口說了一個地址,心里有些不安,還是跟在他身后,差個半步的距離。
*
等到了家里,看見半身是雨的他,她還是忍不住讓他進來。
這是他第一次踏足。
她的家……
他心中百味交雜,不知如何言語,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呆若木雞。
她伸手遞給他一杯水。
溫熱的觸感才讓他回過神來。
雨驟然變大,狂風襲來。
他一時半會兒竟也走不了了……
不知是該竊喜還是難過,她呆呆地望著窗外雨幕。
良久。
他沉聲開口:“你……過得還好嗎?”
他實在不知能說些什么了。
她的不辭而別。
她突如其來的冷淡疏離。
他想怪罪,卻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開口,最終只能以輕笑結尾。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想來當年的說走就走,她也沒有多決絕,不然怎么隔三差五的夢到他。
“挺好的。”
然后,鴉雀無聲。
等氣氛降到冰點,冷的不能再冷的時候。
雨停了。
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既然雨停了,就不留你吃晚飯了……”她慌不擇路地去開門,卻被他一把抱住。
“別……”
他從背后將她圈禁在懷里,口中呢喃:“別離開我。”
她掙扎著想逃脫他的束縛,可他死死地錮住她,她動彈不得。
“留在這兒也沒飯呀,我剛回來。”
他不聽,執拗道:“那去我那。”
“那還是點外賣吧。”
她又掙扎了兩下,如擱淺的魚無力地撲騰著,“你松開。”
他的禁錮弱了一點,她抓住機會想跑,被他一把摁住脖子,強行和他對視。
她瞳孔倏然驟縮,來不及反應,他的吻便已落下。
與他外在的控制力不同,他的吻細而柔,綿而長。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
這一吻有太多太多的情感了。
他說不清,道不明。
她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