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課便上到這里，下課。”
“恭送先生。”
陸寒蘇收拾好東西，像往常一樣準備回去。
蕭月領著一行人堵在門口，眼神挑釁又輕蔑。
伴讀如此無聊的時光，總得尋點什么樂子。此刻，刁難與戲耍這位陸家庶出的小姐便是最好的選擇。
“給我按住她！”
王羽潔與沈寧一人一只手按住陸寒蘇，陸寒蘇掙扎著，可那兩人卻是紋絲不動。
“你們是瘋了嗎，這里是皇宮，我是陸家的小姐，你們敢在這里動手就不怕我……”陸寒蘇掙扎地大喊，卻被蕭月甩了一巴掌。
“你算什么東西，我們月月可是蕭國公府的嫡小姐，你個庶出的賤人能被她看上是你的榮幸。”沈寧譏笑道。
憑她們的家世要與陸寒蘇比，確實差了不少，可誰讓她們傍上蕭月這棵大樹了呢。
畢竟任誰來看，陸蕭兩家雖積怨已久，卻也不會因一個庶女而大打出手。
蕭月眼光陰毒地盯著陸寒蘇，拿起筆沾墨汁便在她臉上畫畫：“你和你姐姐，都是賤人，你一個低下的庶女，也配與我一起伴談！”
“蕭月，你是不是瘋了！”
陸寒蘇白凈臉上滿是墨痕，狠狽不堪，其余三人則是在一旁捧腹大笑。
明蝶蹙眉，彎腰扶起地上的陸寒蘇，開口道：“蕭月，你別太過份！”
“貼！”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明蝶被蕭月一巴掌扇在地上。
“你算什么東西，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也配和我說話！”
“那蕭小姐不妨看看，我配不配與你說話？”
一道清冷的聲音，卻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炸得蕭月外焦里嫩。
陸寒煙走進月柳閣，看著滿地狠藉，臉色陰沉，周身氣壓越發低下，冷得人牙齒打顫。
陸寒煙扶起二人，拿出帕子給二人擦拭。
蕭月見狀還以為陸寒煙是怕了，接著出言挑釁：“怎么？陸大小姐這是要為她們出氣？別怪我沒勸你，為了一個身份低賤的庶女……啊！”
陸寒煙被吵得頭疼，轉身一巴掌甩蕭月臉上。
這巴掌實在用力，蕭月的臉有一邊高高腫起，珠釵也掉下去，哪還有平日半分趾高氣揚的模樣。
陸寒煙面色如常，可沒有一人敢開口相勸。
“你剛剛喊我妹妹什么？”陸寒煙向蕭月逼近幾分。
蕭月心里發沐，可她又不好輸了氣焰，便梗著脖子回道：“低賤的……”
“啪！”
又是一個巴掌，陸寒煙出手極快，蕭月又一邊臉被打，兩邊腫起，活像一個豬頭。
“啊！陸寒煙你是不是瘋了？我可是蕭家嫡女，你…唔唔！”
陸寒煙聽著她亂喊只覺生厭，隨手捏了團紙塞她嘴里，接著又嫌惡地用手帕擦手。
蕭月快瘋了，她從未如此丟人過！
陸寒煙慢條斯理地擦著手，風輕云淡，讓人不寒而栗。
“我向來護短，何況這是我妹妹，蕭月，你哪來的膽子動她，嗯？”
“再者，她就算只是個庶女，也是我陸家的人，你打她，便是在打我陸家的臉面，你是不是自以為有蕭家這個靠山便可無法無天了？”
陸寒煙冷眼望向蕭月，紅唇微勾，從桌上拿起筆遞給陸寒蘇，冷聲道：“畫回去，作為陸家的人，讓人打到臉上來，丟人。”
陸寒蘇嘿嘿一笑，轉身開始“作畫“。
王羽潔與沈寧兩人死死縮在角落，生怕陸寒煙記起她們二人。
陸寒煙哪會忘，瞇起眸子看向她二人。
二人連爬帶滾地跪在陸寒蘇面前道歉，眼里陰毒卻是藏不住地迸發。
陸寒煙走了出去：“回家！”
陸寒蘇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做個鬼臉。
三人跪在地上，敢怒不敢。
“姐姐，姐姐，你今日怎突然來了？”
陸寒煙不語，閉著眼小憩。
*
到陸府后，陸寒煙冷著臉回房，陸夫人與季姨娘眼觀口閉，殘月便與二人解釋了一番。
季姨娘也是哭笑不得，這點計倆也就陸寒蘇真以為陸寒煙看不出來，于是她便將陸寒蘇拉進房中臭罵一頓。
“你有病啊陸寒蘇，敢在你姐姐身上要花招！”
陸寒蘇愣住：“啊，娘你看出來了？”
一開始在宮中蕭月的確有欺負她，不過都被她反擊回去了。可時間一長，她便煩了，想著長此以往也不行，可若是想直接讓陸寒煙去幫她出頭是不可能的。
于是陸寒蘇便想了個損招，在后來幾次蕭月欺負她時，她沒還手，蕭月還從為她怕了，越發得寸進尺，甚至還在她身上留下傷痕，她回家時又在季姨娘面前支支吾吾引人誤會，接著派下人去外面買外傷藥，這一通操作下來，陸寒煙肯定知道她在宮中受欺負，接著以陸寒煙那個護短性子，定會給她出氣。
可陸寒蘇沒想這么快就讓人拆穿，連她娘都看出來了，陸寒煙怎么可能看不出。
季姨娘拉著陸寒蘇的手，語重長：“你姐姐讓你進宮是為了去歷練，你倒好，凈整這些幺蛾子，一會去和你姐姐道歉。”
陸寒蘇乖巧地點頭。
“姐姐，你……睡了沒？”陸寒蘇忸怩地站在房門口，好半晌才開口。
記事起，府中只有自己一個小姐，可府中會有一間上鎖的房間；大夫人與娘每次準備女孩衣服總會備上兩套，一套給自己，另一套不知去哪；娘會在半夜時安慰哭泣的大夫人……后來長大了點，才知道原來府中有另一個小姐，她那同父異母的姐姐。陸寒蘇一開始很不高興，這份不高興在自己十六歲那年陸寒煙回來時達到頂峰。
陸寒蘇便隔三叉五去找陸寒煙麻煩，可陸寒煙從不與自己計較，溫柔但又帶著疏離。
某個夜里，在她再一次去捉弄陸寒煙時，被季姨娘抓包了：
季姨娘將她拉至祠堂前，陸近也在那。
時間太久了，她忘了具體說了什么，只記得陸近最后那句話：“要不是你姐姐，我們全家早就沒命，更別提你這陸家小姐的身份，記住，以后切莫去招惹她。”
后來……后來又發生什么了呢？還不太清，只記得后來陸寒煙一躍成為京中貴女之首，名聲大噪，姐妹兩關系也越來越好，她便也沒那么討厭陸寒煙了，但她打心底仍怕這個姐姐。
“進來。”
陸寒蘇一步作三步走，陸寒煙坐在椅上，也不管她，只是側頭瞥了一眼。
陸寒蘇心一橫，兩步大跨到陸寒煙面前：“姐姐，對不起，我錯了。”
“站好。“陸寒煙看向她，“別每次犯錯就以為這樣撒撒嬌就好了，說，錯哪了？”
“錯……在不應該在姐姐身上要花招。”
陸寒煙視線定格在她臉上，神色不明：“看來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去祠堂跪著，跪到明日天亮。”
陸寒蘇悶悶地應了聲。
又跪祠堂。
她雖不情愿，也只得去祠堂。
夜深了，陸府中只剩零零星星的燈火。
陸寒煙身穿素衣。
雖已暮春，可她還總是披著外套。
身形單薄，似柳樹的細柳枝，風一吹便會折，脆弱不堪。
她記得那夜在祠堂也是這般，夜黑風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