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還是沒能逃過那只公雞,一時不知我與那只公雞,誰比較不幸!
大概是我吧......
被圈養的公雞被吃是宿命,而我本該也許有選擇的可能,卻最終別無選擇!
似乎從這一年,我便開始不再期待過年!
這一年,我第一次進到她的家里,進到那個據說我差點喪命的房間!
這一年,我們一大家子終于分了家。
兩位叔叔,去年動工的房子,同一年一前一后建好了自己的一層水泥房。
小叔在老房子原址建了新房!
我至今還記得我辛苦努力的具象化——滿墻的獎狀在我不知情的時候,便被壓在了砂石泥土之下......
也記得拿著比我胳膊還粗的錘子幫忙砸墻時,發現的一窩粉嫩嫩的小老鼠。
我甚至偷偷的把它們藏在了安全的地方,卻發現被老鼠媽媽全部轉移走了......
大叔則將老房子門口處的田買了下來建成了新房。
那塊與地面有著一米高落差的水田,本是我童年時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的承載地。
記憶中,天不算冷尤其是夏季的時候,周圍的鄰居總會在吃完晚飯忙完家務難得空閑后,坐在我家特意放在家門口田邊的幾塊大石頭上一起話話家常。
窮人家,是舍不得開燈甚至點蠟的。
周遭是最自然的夜色,借著鄉下特有的明澈月光,腳踩著大地,頭頂著繁星,卸下一天的疲憊,享受片刻的安寧。
小孩們則瘋玩著各個時節的應景的游戲。
如夏日里:
或捕捉隨手可逮住的成群低飛的蜻蜓;
或追趕暗夜中最為兩眼的閃爍綠光——螢火蟲;
或追隨盤旋頭頂的蝙蝠看它們覓食為它們加油;
或自制工具比賽釣田間地頭的蛤蟆;
或循聲尋找那孜孜不倦叫個不停的知了......
又如秋季時:
在已收割完稻子搭成稻草堆曬著稻草的田里烤著家里剛收的小紅薯,就用田里的干稻草煨著。
時而還能收獲意外的驚喜,喜得爆米花。
等待的過程中,也不閑著,或互相追趕,或爬到高高稻草堆上玩著獨屬于我們農村孩子的“滑滑梯”
而最受歡迎的游戲,還是捉迷藏。
這沒有燈火照耀純正的黑夜,捉迷藏,再適合不過!
只是我比較膽小,我怕黑,從小就怕,但每次都又菜又愛玩!
玩累了的孩子們,便會各自回到家人身邊。
或坐在她們身上呼呼睡去,或像我一般安靜做個聽眾。
而這,也是為數不多感受到奶奶對我愛的時刻。
那時,我還曾擁有過被奶奶抱在腿上,抬頭數著天上的星星,低頭聽她教我唱那首“月光光月旦旦”的童謠。
她只會這一首,而我也只記得這一句,現在她也已經記不起。
我也曾在她懷里沉沉睡去,難得的,感受到安寧!
記憶中,小叔最愛抱著我作勢將我向外丟到那塊田里去。
我恐高,沒有安全感,唯獨只有小叔可以把我高高拋起。
因為我始終相信他會把我穩穩接住。
信他會護住我,就像他說的那樣!
我從不害怕與他玩這個游戲,也只會與他玩這個游戲,彼此都樂此不疲。
記憶中,那塊田一直都有很多水,常常看見水蛇昂著頭游來游去。
記憶中,冬日里,那塊田會因落差,有著和掛在瓦頭屋檐一樣的流水凍住的冰柱,是我們為數不多的每日更新的玩具。
關于那塊田的記憶,占據了我童年許多篇幅。
大叔家建在那里,我沒有特別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唯一不太高興的,大概是六年級的我,每日大熱天頂著烈日和大人們一樣,努力搬磚!
真正的搬磚!
小叔家的磚我要搬,同時建房的大叔家的磚我也要搬!
因為我的奶奶,總喜歡一碗水端平!
我的左手小拇指因收割稻子被鐮刀割了好大一塊肉下來!
我沒有去醫院,簡單用破布包了一下,便繼續搬磚!
想想小時后,我真的挺難“殺”的,傷口感染什么的,仿佛不知道便是不存在的!
我因恐高,走在用三根手臂粗的原木做成的隨意斜搭在房子和地面充當懸掛一米多落差河面上的小橋的橋面上時,每次往返,我都害怕得腿顫抖得直哆嗦。
我搬著磚走在上面時,每一次都覺得自己要和雙手托著靠在胸前的那些轉頭一同掉落腳底下的河水中,但,依舊要繼續搬磚!
不得不說,我瘦弱的身體卻因從下干著體力活而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實心的紅磚,我一次能搬十幾塊,壘的高度,剛好夠我露出一雙眼睛......
而我每每恐慌擔心掉入河中唯一害怕的,還是掉入水中之后,爺爺奶奶會因心疼那幾塊磚頭給我一通咒罵,罵我沒用,罵我添亂,罵我蠢,罵我滾,罵我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讓我和我父親一起死了去......
關于這塊田,大叔和奶奶她們只有欣喜,因為他們是得到新房的喜悅。
無人在乎我的心緒,我這微不足道的童年美好回憶,確實也不算什么!
就像被拆掉的老房子,于奶奶她們來說是新的美好開始,無人在意我滿墻的獎狀被破壞殆盡,甚至沒有問一句我要不要......
更加無人在意,有關我父親的一切,都被埋葬于土里......
除了那張抽屜被撬了鎖的桌子,說留給我放在房間當家具。
我們家,終于分了家,是喜事!
對家里所有人而言都是!
雖有些波折,譬如大叔要砍后山爺爺種的竹子未得到爺爺的同意而和爺爺有了爭執鬧了脾氣,爺爺一人在旱廁旁搭了個小棚子住了一段時間。
而此前,我們一家十幾口人,全都借助擠在同宗人的一間木質充滿霉氣的只有3個房間的老房子里。
并非不知感恩,我實事求是毫不夸張,搬上去一天,我身上便長滿了紅疹,又紅又癢,夜不能寐。
一開始奶奶沒注意,覺得是我自己不知從哪里招惹了蟲子導致的,直到大嬸身上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便帶著我一同去村里小診所就醫,每日打屁股針。
而這里,還有一個小插曲:
因得知我們癢得夜不能寐,醫生便在藥水里加了安眠藥。
我們并不知曉,至少我,是真的不知曉。
我只感覺那日的我打完針后才不到晚上七點便特別犯困。
可一起擠在一張床上睡覺的爺爺奶奶還在外面和人聊天,一板之隔的小叔小嬸一家也未歸家,大嬸在房間看著《春光燦爛豬八戒》相關的電視。
因兒時被帶著看了很多鬼片,被帶著看了車禍死亡現場,被帶著看了隔壁鄰居早夭的嬰兒遺體,被帶著看了外出務工意外死亡一盒回家的骨灰......
.我很膽小,很膽小!
我怕黑!
怕打雷!
怕一個人睡覺!
可我困極!
那時我還不知是安眠藥的藥效已經發作,我只能一個人回到房間,把房門反鎖,想著等爺爺奶奶敲門再開門。
結果,是我一睡不醒直到第二天九點多。
爺爺奶奶難得沒有罵我!
大概是在我睡死過去時已經罵完了,又大概是在我醒來之前已經聽大嬸說了她的情況知道是因為打的針里的安眠藥。
他們說,怎么喊我都沒用,敲門也沒用,最后是小叔小嬸回家后,讓堂妹從隔著的木板縫隙穿過打開的房門。
而爺爺因為和大叔置氣,去住了自己旱廁旁搭出的小棚子后,我就得每日上下午放學走十分鐘給爺爺送飯。
爺爺很倔!一言堂!
大叔的忤逆,大概讓他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