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的校場上，

空蕩蕩，唯他們二人，夕陽傾斜，

二人對立，手執長劍。

這還要從兩日前說起——

這是他們師祖同意的，霍清與何子樂成了對照組。

這還要從二人對打，竟不知不覺間，將校場的樹削了一半說起。

師祖神色嚴肅，忽而何子樂想起，傳聞中，這樹一半是師祖栽種的，

師祖向來和藹可親，卻常閉門不出山頭，

今一出門竟遇見如此，非晨課，也未稟師門，便算私斗，

李玉遙有心說情下，二人才堪堪被罰打掃校場五日。

——校場與大殿課堂的打掃皆是仙門中的內門弟子金丹期前輪值。

二人只能悻悻領命。

而來的，還有師祖一道命令，

他深覺，何子樂進步神速，他人應當無法接力培育，

因此特命霍清作為陪教，練劍教習，而他的徒弟李玉遙與劍華則多加檢驗督促。

——這是他們師徒臨離去時，忽來的吩咐。

“勇德，往后你便陪你小師妹習劍，檢驗她的心法修行。”道引尊者忽而捋一下他特意續起胡子，

不過外貌五六十歲的模樣，胡子還烏黑，卻夾雜幾根花白。

“是，”霍清一揖，“徒孫領命。”

道引一揮手便是帶著師父離去。

何子樂還在懵然，便如此刻般，

打掃完校場，還在懵然。

從前她干著農活，不覺疲憊一二，今又拿起掃帚，覺萬分感慨。

——作為懲處，不像平日里其他弟子般，可運用法術助力，

當然這也是對他們的鍛煉。

“小師妹，”師兄將掃帚歸納，而后站在她對面，“可要來比試一二。”

霍清咧嘴一笑，有些許躍躍欲試的意思，

他自肅州昏迷后，甚少正面對她，且有意無意地避開，甚至不喚她的名字，只是稱為小師妹，

今日卻…不知為何，何子樂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勁。

這劍修是蓬萊第二大的派別，實則與符修不相上下，

霍清是修為頗高的二代翹楚，有望接李玉遙的班，

年輕弟子中少有可接他數十招者，而他又是個劍癡者，

今日待她如此態度，她的心似乎又揪成一團。

何子樂望望天，天色漸深，

日頭已落山，唯看天邊的晚霞，

天空正中已是繁星點點。

她無奈，卻還是道：“大師兄，天黑了。”

此算第三日，他們安安分分打掃了三天，

而負責監督的師父李玉遙，也當睜只眼閉只眼了。

“日落而已，”霍清眼神似有狂熱，“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笑笑，劍已出鞘——他可是好不容易遇到個能與他對打的師妹，

同輩幾乎沒有，長輩他又打不起，甚是苦惱，

從前還算有個陸清許，其他人，皆尊他為師兄。

心有所想，便是開始行動起來。

何子樂未說應戰否，霍清的靈劍已是備好。

劍已然是如他一般，渴望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戰一般。

何子樂簡直是在犯嘀咕——

從前怎么未見這個老好人般的師兄，會是個熱血好斗份子，

明明之前還對她諸多照拂呀。

“師兄。”她還欲開口。

“看劍。”霍清已是襲來。

何子樂躲閃開來，持劍，格擋他的攻擊，

“這算什么，”霍清卻是不滿，“你法術何在？”

無心在她手中微微嗡鳴，她蹙眉，

不對，霍清今日很不對勁，

無心平日都是安安靜靜的，此等模樣，

她對上霍清的視線，仙門中人，眼力本就極好，

獨而見，霍清繃緊的嘴巴，與已是渾濁不堪的眼神，

他的動作甚至漸漸渙散起來，難以保持劍修派的劍法，

在何子樂難以察覺的地方，她的大師兄好像不像大師兄了。

何子樂見他如此，欲抽身而求救，卻也不能，

是以，她急得滿頭大汗。

“子樂師妹，”霍清后退一步，“你，使出全力來呀。”

他招式變化極快，她難以察覺是否是走火入魔，

他笑得詭異，何子樂放棄思考如何脫

格擋一劍后，霍清不讓她一分一毫，何子樂蹙眉——到底修為不同，

這像一座高山，難以攀爬。

但她疑，不是她的師兄。

就在此時，一道劍氣靈力正面襲來，

何子樂堪堪避開，霍清的劍又是舉起。

“喵——”貓聲起，何子樂一個激靈，

只見一個黑影竄了出來，速度極快，

何子樂忽見貓兒，劍稍稍避開一些，

野貓卻非沖著她來，而是橫沖直撞對著霍清，

“喵嗚！”它一聲貓叫，伸出爪子惡狠狠撓他一下，

而他神色不清明，在野貓來時，并未收起劍式，竟不躲不閃，不避開貓兒的利爪，

因此他刺向何子樂，貓兒撓他，

眾所周知，仙門服飾質量極好，區區野貓自是撓不破，

不過臉倒是破了相，只是手中劍并未改變角度，

僅僅只是一滯，而這一滯，便是給何子樂爭取了生機。

她借力打力，避開這一直面而來的招式。

貓兒跳開，免得被他的劍誤傷。

只是劍氣厲害，何子樂還是被劃了手臂，幸好有仙門校服的保護，

還好，無傷及要害。

“止！”校場之上，忽而有人低喝一聲。

一道金光，打中霍清的腦門，

他應聲而倒，然后雙目緊閉，連人帶劍摔在地上。

一人隨即緩緩降落于地面，

月牙色的長袍，頭戴玉冠，身姿挺拔，動作行云流水。

“弟子見過神尊。”何子樂看清來人，欲拱手。

那人轉身，扶住她，“子樂，你見我，不必多禮。”

神尊商凰臨神色溫柔，帶著憐惜之意。

太過與往日不同，她忽而有些許詫異與遲疑，

今日的人，都乃，皆是古怪也。

“尊上，”她抽回手，“我大師兄…”

她指了她靜靜躺在地面的師兄霍清，

神尊只是睨了一眼，道：“昏睡之術，醒了便無事了。”

“那我師兄是怎么了？”何子樂輕聲詢問，

神尊才是蹲下身看了一眼，“這…”他稍稍詫異，

起身，忽而喚出靈信，傳個口信，“弟子中了幻術，速來校場。”

靈信順著風晃晃悠悠飛去，

這是給他們的師父李玉遙的。

“幻術？”又是一聽這名詞，何子樂心中一驚。

商凰臨轉身面向她——二人不過一尺余的距離，

神尊未收斂神識，何子樂因這威壓，欲后退一步，

但神尊悄聲無息的，無人知的模樣，挪動了半步，二人距離不變，

神尊長得極高，何子樂仰頭看他，

“你當還未習過，”商凰臨開口，平靜作答，“元嬰期的法術。”

心法咒術亦講究循序漸進，

沒人一開始便是習得高深難以修煉的法術。

何子樂豁然開朗，明了，道句，“弟子受教了。”原來如此。

“你大師兄，應該是自己修煉出了岔子，自中術法。”神尊輕聲扔個重磅炸彈下來。

何子樂明了，何子樂悟了，何子樂傻眼了，

“啊？”她驚愕。

還能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