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的半夢半醒,感覺嘴里干澀便起身摸水杯,發現紀言給我倒的水已經喝完了,就披上羽絨服去餐廳倒水。
頭昏腦脹,視線模糊,眼前像是有雪花,眼皮燙的難受,喉間呼出的氣都是滾燙的。
我搖搖晃晃往餐桌走,腳步虛浮沒有實感。
眼看餐桌就在眼前,我單手支撐上去想穩住身子,沒想到撲了個空,整個人往前撲去。
額頭重重磕在餐桌角上,手上的水杯掉在地上摔了粉碎,劃傷了我的雙手。
疼痛讓我的腦子清醒了很多,血從我的手掌心和小臂上慢慢滲出,一滴滴落在瓷磚地板上。
膝蓋處傳來巨痛,估計是往前摔的時候磕到地板了。
我疼的眼淚直冒,艱難的坐起身。
我得打電話給堂姐,我的手機呢?
我正茫然,聽見房間傳來音樂聲。
對,手機在房間。
我雙手撐在地板上想站起身,手掌下的碎片扎的更深,疼的我驚叫了一聲。
我慢慢站起身往房間走,狼狽的東倒西歪,燈也不記得開,趴在床頭柜上找手機。
我渾身疼的直冒冷汗,顫抖的接起電話,也沒看是誰打來的,張嘴就哭:“姐姐!我摔倒了,頭好痛,手好痛,膝蓋也好痛。”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聲:“在家?”
我愣了一下,邢墨?
我疼的聲音發抖:“對!在…在家!我好痛!”
“你等我,你坐著不要動,我馬上來!”邢墨聲音焦急,語速很快。
“好多血!”我的頭好重,額前有液體流進眼睛里,我抽紙擦眼睛,發現雙手都是血。
我崩潰的哭:“邢墨!都是血,怎么辦?”
邢墨聲音都變了:“你乖,你別動,我給你叫救護車,我馬上到,寶寶乖!”
我趴在床頭柜上,頭枕著手臂緩解眩暈感。血順著手指匯聚在柜面。
“方甜!”
“方甜!”
“說話!方甜!!!”
手機從我手中滑落,我實在拿不住,手太疼了。
我趴著開始大口喘氣,胸口發悶,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我聽到邢墨在電話那頭大吼,可我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了。
我感覺身子在往下沉,像跌落萬丈深淵,沒有盡頭。
外面傳來瘋狂的敲門聲,應該是邢墨到了,我想起身去開門,可我動不了,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身體不聽使喚。
眼淚不爭氣的往外涌,邢墨就在門外,隔著一道門,我卻怎么都無法見到他。
門外開始變得嘈雜,男聲女聲有很多人。
一道開鎖的聲音,嘈雜的聲音瞬間變大,我用盡全力想抬起頭呼喊。
一個人快速沖進房間,蹲在我身邊顫抖著聲音喊我:“甜甜!”
我想睜開眼睛,可是睜不開,眼淚卻斷了線。
有人輕輕擦掉我的眼淚,聲音哽咽,音量很小,小到我有點聽不清:“別怕!”
來人輕輕抱起我,雙手在顫抖:“快去醫院。”
我想是邢墨來了。
耳邊有很多人說話,有救護車的聲音,有哭聲。
“邢墨!”我用力喊邢墨的名字,出來的聲音卻很小。
抱著我的人身子一僵,邢墨帶著哽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在!我在!我們這就去醫院,你保存體力,別說話。”
我想我的樣子一定很慘,滿臉滿手的血,嚇壞他了吧。
鼻腔都是血腥味,還有股淡淡的,很好聞的味道。
很熟悉,很溫暖的味道。
我想是邢墨身上的味道,只是被血腥味兒蓋住了。
我費力的將臉埋進他頸窩,像是快要枯萎的野草,汲取大自然的生命力。
“別擔心。”說完這句我就徹底昏死過去。
我是被手上火辣辣的痛感痛醒的。有人在為我處理傷口。
我渾身顫抖的睜開眼,嗓子嘶啞:“疼啊!”
我的病床周圍圍了一圈人,聽到我出聲齊齊轉頭看我。
“乖寶!”媽媽哭著俯身過來。
我閉了閉眼,頭痛欲裂。
手上又是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我扭動身體,喊出聲:“啊!”
“按住她,傷口要清洗,會有點痛。”一個嗓音溫潤的男聲。
肩膀和腿被人按住,我抬眼看去,邢墨在我正上方,雙眼通紅的按住我的雙肩。
心里莫名的委屈,我癟嘴,眼淚無聲的滑落,好想他抱抱我,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邢墨低著頭,嘴角抿成一條線。
手上疼到麻木,頭也像被人撬開一樣脹痛。
堂姐眼淚汪汪過來幫我擦眼淚:“我不應該留你一個人在家的。”
我很想安慰她,只是現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扶她坐起來,我給她處理下頭上的傷。”一位扎著馬尾,戴著眼鏡的女護士走過來說道。
邢墨將我扶起來,讓我靠在他胸前,雙手扶住我的肩膀固定住我。
他一直一言不發,眼睛卻一直看著我。
“病人有輕微腦震蕩,得留院觀察,今晚你們家屬留一個人陪床吧。傷口不能沾水,多休息,少走動。另外,病人還在發燒,今晚要打點滴,家屬要盯著點。有什么狀況第一時間叫人。”溫潤的男醫生在我床邊叮囑。
“好的,謝謝醫生。”媽媽對醫生道謝。
堂姐,顧清風,紀言,邢墨,媽媽,爸爸六個人在我病床旁圍了一個圈。
媽媽讓其他人回去,她留下照顧我。
可奶奶打電話來說弟弟不肯睡覺,弟弟還發著低燒,難受的哭著喊著找媽媽。
爸爸讓媽媽回去,他留下照顧我。但爸爸照顧我一個女生又不太方便,于是堂姐說她留下來照顧我。
媽媽哭腫了雙眼不肯走,想拉我又怕弄疼我。我吃力的勾起唇角,啞著嗓子勸她:“媽媽!我不疼,別哭了。”
媽媽捂著臉,泣不成聲:“你怎么會不疼,你從小最怕疼了,是媽媽不好。”
我原本就因為疼痛而難受,看到媽媽哭的傷心就更難受了。
“讓淑敏照顧甜甜吧,醫院有醫生護士,不會有事的。”爸爸摟著媽媽柔聲安撫。
媽媽被爸爸摟著離開了。堂姐讓顧清風,紀言,邢墨三人先回去,她留下就好。
顧清風拍拍紀言肩膀:“走吧!”
紀言站在原地沒有動,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他的衣領處似乎有血跡,衣服顏色深,我看不太清楚,興許是看錯了。
我很感激紀言的關心,于是沖他虛弱的笑笑,滿眼真誠:“我沒事,別擔心。”
一滴水滴在我臉頰,我正靠在邢墨懷里。我轉頭看他,他垂頭閉上眼,臉上沒有淚痕,要不是臉上的濕意,我差點以為剛剛是錯覺。
我想抬手摸他的臉,手剛抬起來就疼的我直抽涼氣。
邢墨雙手環抱我的脖子,臉貼著我的臉頰,聲音低沉,平靜無比:“乖,不要動。”
“男兒有淚不輕彈。”我蹭蹭他的臉。
“你一個人照顧她可以嗎?”紀言問堂姐。
“我也留下來。”邢墨一動不動,依然閉著眼睛。
紀言點點頭,轉眼看我:“我的心愿一直是你好好的,你已經兩次在我眼前受傷住院了,你行行好,不要再有下一次。”
我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話,想起三年前扭傷的腳,想起紀言抱著我時眼角的那滴淚。
三年前的跨年夜像一道分割線,隔開了我和紀言的所有可能。
紀言伸出手輕輕揉了揉我的發頂:“好好休息。”
邢墨拍開紀言的手,抬頭面無表情的看他。
紀言笑笑,無所謂的跟著顧清風走了。
“我想上廁所。”我對邢墨說道。
“我扶你。”堂姐過來想扶我,看了看我的手又頓住,不知道該怎么扶我。
邢墨抱起我往洗手間走,眼睛還在泛紅
這是我第一次見邢墨哭。雖然只是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