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幕的降臨,陳叔一家已是疲乏不堪,連最是話多的陳小石都沒話說了,于是一行人在路邊找了個地兒坐下休整。
程度清挨著陳小石坐在干枯的草地上休息,他差不多走了整整一天,整個人都要走廢了,但和陳叔一大家子比還是要好太多。
畢竟陳叔一家已經走了很遠的路,每天都要忍饑挨餓,能堅持到現在,都是緊憑著一股信念支撐著他們。
就在程度清想東想西之時,陳叔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緩緩來到他現在唯一的家當處,也就是那輛板車了。
這時程度清注意到陳叔,也沒在意。只是當他要拿什么東西,也就沒仔細看。
他現在饑餓難耐,準備將背包里曬好的豬肉干拿出來填飽肚子。
拜最近的好天氣,他都沒仔細曬呢,但硬是靠著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功夫將肉曬成了干,而且還是那種可以用來磨牙的那種。
但這樣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這種高溫天氣中也能將肉保存下來。
就在他剛拿下背包,轉過頭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只手,手里正拿著一張糙餅,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那手的主人這時出聲道:“父親說,這是給你吃的。”說完也不給他反悔的機會,塞進自己手里,人轉身就走了。
程度清剛要伸手拉住陳大石,卻撈了一個空,最后只好道了一聲謝。
塞餅給他的,是陳叔的大兒子,平時看著存在感很低的一個人。一路上只管推車埋頭往前走,但作為長子,一路上基本都是他在打理,還有照顧一家人,是一個寡言少語的實在人。
這時,已經坐在對面的陳叔看著自己說道:“后生仔,我們的糧食已經不多了,只有這餅,實在對不住了。”
“哪里,我都沒做什么,怎敢勞煩陳叔給吃的。程度清急忙回道。
“不要這樣說,難為你一下午都在幫我們推車。現在這世道,也不能好酒好菜的招待,只能用這餅聊什么…安慰了。”陳叔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撓了撓頭,最后實在想不起來,直接不說了,意思到位就行。
接著又道:“你不要嫌棄就行,這餅看著不起眼,油和鹽都是放足了料的。”
程度清聽到這里,沒在推辭,再次向陳叔道了一聲謝謝。
他現在很需要這種餅,自從他來到這兒,鹽的攝入量太少,雖然身體沒什么,但他已經感到相比前兩天自己的耐力正在逐漸下降。
程度清看了一眼手里基本沒賣相的餅,嘗了一口,味道雖然一言難盡,但咸味還是很明顯,能讓他淡出鳥的嘴過過癮。
他將剩下的餅三兩口吃完,然后繼續將剛才沒來得及拿出的肉干從包里取出來。
程度清站起身來到陳叔身旁,道:“陳叔這是小子在路上打的野豬肉,現在剩下的不多,只能給你們嘗嘗味道了。”說完將手里的肉干放進他手里。
陳叔先是愣了下,回過神后立即推辭起來,嘴里說著客氣時最常聽的話。
程度清最不耐煩這個,直接對著陳叔說了一句:“我自己還有別的肉,給你你就吃。”也不等他說話直接扭頭就走。
其實程度清心里有數,陳叔他們的存糧在路上大概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他能拿出干糧給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這是他完全沒意料到的。
所以,他不能當不知道,雖然給的肉不多,但也是他的一點心意。畢竟,剛才也說了,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天,戒心肯定是有的。
經過剛才那一幕,程度清知道陳叔一家都是忠厚老實的人,可以相交。
而他和陳叔一家的現在氣氛和諧,其它地方可就不是這樣了。大家都是牢牢抱緊自己的包裹,生怕被別人搶走了。
就在這一會兒時間里,陸陸續續又有好些逃難來的人來到此處。有的繼續向前,有的是和他們一樣趕了一天的路,正是疲累不堪的時候,于是隨意在此處找上一塊地方歇歇腳。
但有的人大概干糧已經耗盡,為了活下去,也顧不上疲乏無力的身體,站起身來準備在附近找上一些野菜充充饑。
程度清在現代社會中從來沒看到過這一幕,心里有些難受,但他一個人救不了別人,更救不了所有人,沒準備將自己的口糧分給其他人。
眼見人是越來越多,自己和陳叔一家誰也不敢就這么睡過去,于是商討著輪流守夜,這樣每個人也能休息上一會兒。
最后,除了陳叔的妻子和陳小石不用守夜外,其他人輪流來。
看著一眾老小,程度清主動分擔了下半夜。商量好后,他先休息,上半夜分別由陳家石和陳大石先守,到時間后再將自己喚醒,最后凌晨四五點時由陳叔接上。
第一個守夜的是陳叔家的二兒子,也就是陳家石,一路上程度清見他時不時咳嗽兩聲,整個人憔悴不堪,感覺一不小心隨時隨地都會撅過去的樣子,讓人好不放心。
白天趕路時,陳叔說他這二兒子打小身體就比一般人弱,做不得賣力氣的活。沒辦法,陳叔只好托人將其送去了其他村的木匠家做學徒,這樣也有了一門本事在手,以后也餓不死。
但誰知道好好的,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云,現在卻連家都沒了,不得不說變化無常啊!
在逃難的路上,整日風餐露宿,陳家石身體又弱,很快就染上了風寒,雖然不嚴重,但斷斷續續就沒好過,就這情況,路上根本就找不到大夫。
陳叔生怕二兒子在半路上就倒下了,只能叮囑讓他多休息,也沒別的辦法了。
程度清見陳家石面色蒼白,整個人病怏怏的,大概現在身體正難受,于是靠在板車上閉目養神。
他將頭枕在背包上,心里想著自己雖然有感冒藥,但不適合拿出來,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可以在路上找時間讓陳家石不知不覺中吃下,這樣誰也不知道,就當是報答陳叔對自己一路的照顧吧。
很快,程度清漸漸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