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一臉為難，她不想讓坤哥哥走，可也不好直接說不想，顯得她和她哥關系不好似的“嗯...嗯...”的支支吾吾。
陳老師催促“嗯啥嗯，問你話呢，想不想？”
林冉急的小臉通紅，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別逼冉冉，逼她也沒用，我說不換就是不換。”吳曜坤直接站起來，怒聲說。
他心里沒底，畢竟林冉之前那么高興，擔心她跟張亮關系好，再加上逼到這個份上，直接就同意了。
林冉一臉擔心的用手晃了晃他的袖子，小聲勸：“坤哥哥...”
吳曜坤一甩袖子，掙開林冉的手低聲說：“你別管。”
“嘿，吳曜坤，你還反了天了。這是學校，你當這是你家呢？你想咋耍愣就咋耍愣？”陳老師直起身子，食指指著吳曜坤，叱責。
“學校咋了？我不想換就不換。”
“小犢子，我還治不了你了，你給我滾出去，靠墻站著，我說啥時候回來就啥時候回來。”
九月的天氣，正是夏老虎的時候。教室外面一點陰涼沒有，人出去晃一圈都熱的一身汗，更何況是站在太陽底下，準準得中暑，尤其還是這種半大的孩子，身子還沒長好。
擱平時，吳曜坤可能也就出去了，大小伙子他是不怕的。
他爸訓練他可比這狠多了，烈日扎馬步，冬天游泳啥的，為這他媽沒少跟他爸干仗，每次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也沒擋了他爸練他。
今天不行，他怕自己這一出去，就給張亮騰地方了。
“老師，我爸剛才臨走時候跟我說他去校長辦公室了，這會應該還沒走呢，不然我去找他吧。”張亮笑著對老師說。
陳老師一噎，看著張亮，一臉不可置信，似乎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個新來的小孩威脅了。
她針對吳曜坤和林冉是有原因的，學校里的學生每次返校取書的時候，家長都得填寫登記表，上面記錄著學生的家庭情況，家長的工作單位以及職務。
剛開始她注意到倆人的父母工作單位都不錯，相應的對倆人也相當照顧。冬天屋里燒爐子，她都給倆孩子的座位安排在離爐子近的位置；爐子上熱盒飯也都把他倆的飯盒放在最底下，諸如此類的...
不過...
有一回，那會家里覺得電費貴，想偷點電。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多人都這么干，正好林冉媽媽負責這事，就讓她給批塊電表重接根線，沒想到人家委婉的給拒絕了。因為這事，把婆家得罪了，家里公婆小叔子小姑子還有老公都埋怨她，說她沒本事，到現在都沒給過好臉。
今年，自己親弟弟，因為入室盜竊被派出所給抓了，弟弟傳來信兒，說抓他的就是她班里吳曜坤的爸爸，于是找上門希望人家能高抬貴手，放她弟弟一馬，結果又嚴打，又整頓的，弄一套說辭給拒絕了。她家里重男輕女，老媽連生了七個女兒，到第八個才生了這唯一的兒子，從小那是手捧著長大的。事沒辦成，弟弟埋怨，大姐知道信兒了，回家一通嚷嚷，全家都知道了，把她喊回去，一頓數落，這一下把娘家也給得罪了。
婆家娘家不痛快，心里憋口氣，看這倆孩子怎么看怎么不順眼，開始吧也就撒點小氣，比如周二玩具課的時候給他倆別人都不愛玩的。畢竟她心里也有把尺，知道雖然大人這兩件事沒給辦，但也得罪不起，何況他們和校長、教育局的還都熟悉。
只是后來她發現吳曜坤根本不在意這個事，也對這些玩具不感興趣，發他啥他都一樣，根本不玩，林冉呢，想玩啥，班里的同學直接就換給她。
類似的小事，每次都以吳曜坤的不在意輕松化解，林冉更是仗著吳曜坤被班里的學生照顧著。
拳頭打在棉花上，心里更來氣了，一直尋找機會...
直到有一次，吳曜坤因為林冉跟別人打架。她那天早上跟老公又因為電表的事吵了一架，公公婆婆冷眼旁觀，偶爾還上兩句條子，心里憋了一股火，也沒控制，直接讓吳曜坤大冬天的在外面罰站。
她罰學生都是挑著人的，一些家里沒權沒勢的，甚至有的知道了見面還笑呵的，提起來還讓管的再嚴點。所以以前從來沒擔心過。
這次不同，雖然當時過了一會有點緩過神來，只讓站了十多分鐘，但事后想來還是心里沒底，那幾天也有點忐忑，一直相安無事。
又罰了幾次，慢慢的發現這倆孩子從來不回家告狀。就是吳曜坤，有時候得過且過，認認罰，有時候呢就跟她對著干，但都是涉及到林冉的時候，甚至有幾次整的她下不來面兒，現在還有老師學生拿那幾次事當談資，背地里笑話她。
...
此時陳老師看著這三個孩子，心里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可如果依了他們，自己今天不是又跌了面兒嗎？
正猶豫著怎么進行下去的時候，趙老師走了進來，笑著說：“陳老師，我看就讓張亮去顧偉那桌吧，不然吳曜坤還得折騰，眼看快上課了。”說著抬起小臂，食指敲了敲表面。
實際上還有半個多小時才上課。
陳老師趕忙看了看自己的表，順勢笑著說“哎呦，你看我，忙乎這幾個孩子都把時間給忘了...行了，張亮，你就去顧偉那桌吧。”想了想又接了句：“先暫時這么坐，具體的以后再說。”
十月初秋，夏日的余溫悄然褪去。天氣轉涼，空氣中彌漫著淡淡寒意，如水洗一般湛藍的天空中天高云淡，沒有一絲雜質，令人心曠神怡。
然而老百姓的心卻因政策的改變多了惆悵。
這一天周末張曉梅一臉愁容的來到家屬院。
姐妹倆并排坐在沙發上。
張小梅：“姐，你說咋辦啊？這又開始新的一批下崗了...說是年后這批下崗的名單就出來了，我心里有點懸愣的。自打糧票取消了以后，這糧食一天比一天貴，萬一我這再下崗，到時我們娘倆連飯都吃不上了...我倒好說了，全民還債的時候也不是沒挨過餓，吃糠也能對付一口，李佳可咋辦啊？”
“哎，你擔心啥，上次那批下崗的時候你姐夫不是給你找人了嗎？人家都打包票了，但凡有一個不下崗的，準保是你。”張小莉勸著妹妹，用下巴往坐在單人沙發上林逸軒的方向抬了下，又轉頭問：“逸軒，是不是有這話？”
林逸軒正靠坐在沙發上舉著報紙看，素來倆姐妹聊知心話的時候，他要嘛回避，要嘛就是坐在一邊干自己的事。今天也是，一時沒注意細聽：“嗯？”
“嗯什么嗯，問你陳海剛是不是說過百貨公司如果剩下最后一個人，那人肯定是小梅？”
“嗯，是有這么個話。”
得到證實，轉頭看向張小梅“你看，這事你暫時別擔心。還有有風聲說，糧票又要用起來了。”
張小梅一愣：“又用起來了？”
“嗯哪，說是老百姓都去黑市上搶購糧食，才讓糧價漲到這樣，為了抑制現在的糧價，又要把糧票用起來。”
“這幫殺千刀的...年初說什么取消限量供應糧食，讓老百姓都能吃飽飯，這現在可倒好，票取消了，更吃不飽了...不過能把糧價降下來可太好了，那可趕緊把糧票撿起來吧，這糧價一天比一天高，我一個月的工資都花在這上面了，一分攢不下。說啥前兒開始沒？”
“估計快了，最晚也就是明年。”
“還得明年呢？我希望明天就開始。”
張小莉笑說“哪那么快，現在還只是風聲，沒拍板呢。”
“那...不能不準吧？”
“那不能，說是南方已經有實行起來的了，到咱們這咋地也得一段時間。”
“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
“姐，我還是有點擔心這個下崗的事。”
“哎呀，不都跟你說了嗎？有啥可擔心的？”
“我聽說，我們單位慢慢的要解體，最后全都得下崗..不僅我們商業系統，紡織廠、糧庫這些廠子都跑不了。”
“...是有這么個話，本來不想跟你說給你添堵，可你這一提起來...我自打知道這個事就開始發愁，晚上都睡不著覺。不光是你，還有小軍，你大哥那倒好說了，你嫂子他們糖廠下崗還有你大哥呢，我們單位肯定沒有這事。小軍他們兩口子的單位可都在計劃名單上，這要是都下崗了，亮兒還那么小，以后的日子可咋整。還有你，自己一個人，帶著個李佳，這都上小學了，以后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張小莉越說越難受，原本是要勸妹妹寬心的，結果給自己說的越來越惆悵。
林逸軒靠坐在茶幾側邊的單人沙發上，自打剛才媳婦問過自己以后他就把注意力多分了些放在倆人身上，就怕媳婦再問點啥自己沒第一時間回復，再給惹生氣了。
此時看著媳婦兒勸著勸著小梅，差點把自己勸出眼淚，放下報紙：“你瞅你，本來是勸小梅的，人家小梅還沒咋地呢，你這勸人的都快哭了。再說了，這解體的事還得幾年呢，啥事兒不得有個過程？現在就這樣，這幾年還不得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