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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惟此秋涼知我意

陸忘意

方才輕笑,出乎自嘲。裁衣步發(fā)力過于鮮明,怕被高手認(rèn)出來會惹禍上身,本就極少使用;先前被紅泥認(rèn)出來,從此不敢輕易賣弄——

既然想要功夫而非自己出名,何必畏死藏拙?最好天下的舊怨都找過來,造就世上聲勢第一大的血戰(zhàn)。

話雖如此,至少當(dāng)下不能戰(zhàn)死。“耕織”面前有座“山”,若不以裁衣步趟過去,便永遠(yuǎn)被壓一頭,永無所謂“法興”——此事該她做,只她可能做到。

尋常女孩的十三歲,還會在腹痛時偎進母親懷里,教揉揉腸子;她的十三歲,做了欺世的騙子,自行解決刀劍留下的創(chuàng)傷。

曾經(jīng)名姓,快淡忘了,沒人會叫。

“我是寧白鸞,十七歲,明契州人氏,自幼學(xué)刀,得了與靈尊同源的瀕死無名武人的授業(yè),要將‘循世法’發(fā)揚光大。”

師父說“耕織”來自“循世法”,他便暫且這樣說,養(yǎng)成嘴上直覺,心里明鏡一般。

每天晨昏會背一遍,如此數(shù)年,念咒般語氣,勝過催眠。

想要成名,學(xué)會自矜地一意孤行,多年不聽旁人言,亦不避旁人嫌。

為了師父心愿,不懼丟失自己。

身長只五尺,傍身近五尺的棍刀,他從不背負(fù)。迎著夕陽,左提右挾,山叢中野鬼般游走。

補充交代過,數(shù)次遣人喬裝,看得出官士身份的偶爾被放過,扮作雇傭武者的行商的皆銷聲匿跡——山上的很守“規(guī)矩”。最近過山的,也是行商,最好能略施援手,霍養(yǎng)神承這個情。

兩道默許的規(guī)矩,雇傭二流以上武人者,視作與武人等同。違法的賊寇不循規(guī)矩,各家總有打手防范;地位高、行事刁者,更須提防暗殺,因而權(quán)貴為了自保,難免落得被等同視作武人的境地。那條“規(guī)矩”里,官有特權(quán),完全制武,世家門閥于是急著將子弟逼上仕途,不只為爭寸利,尤為立身無虞。

如此看來,名為“賊人”,實則不同匪寇,不與廟堂直接對立,只鉆規(guī)則的空子,傍近皇室直屬的粘桿處不便出手,也不必出手。世道變了請不動一流,山叢里匪患始終懸著,還能作為北方外患的緩沖,非常時取之亦可服眾,民怨被孤懸的地方官吏獨攬,對皇室百利無害。

避官府,不會大方待在外圍;能自給,山中或有屯田。屯田不會在居所。北旗州山不高峻,山形卻混亂,能藏身又便于劫道的所在,寥寥幾處……

穿山道在第一重山半腰分岔,一條草率,足以行人;一條較平整,勉強過馬;原路仍在當(dāng)中延伸,兩馬并行綽綽有余,中央一綹雜草,不妨行車,應(yīng)是官商所行。

還是撿大道前行,容易遇上人。

夏蟲聒噪,襯得步聲會輕。全神貫注,偏齒緊握在手里,棍刀拖在地上弄響。

面前道中站住一人,從背上取下貫石大斧杵在地上,得意地喝道:

“此山”

唰。

鞋邊蹭過刀鞘開刀,反握撩刀,踢退的刀鞘和倒下的大斧同時落地,悶響并作一聲。

驚大于恐,劇痛晚一步涌上來。開口想嚎時,寧白鸞已快一步掐住他脖頸將他按倒。

松開鉗緊的雙手,山賊拼命嚎叫,卻聲音嘶啞,只比蟲鳴略響,肋下也抽痛。

聲由氣息托出,頸于前壓喉截息,灌滿氣力的第一聲喊不出口,滯在體內(nèi)會隨仰倒而岔氣;頸后以強力透啞門,即致一時聲嘶。

劫道者稱不上武人,只比常人強壯一些,恐怕最初拜過山門,僥幸領(lǐng)了最氣派也最易丟命的活計。

寧白鸞回身去撿刀鞘,偏頭回望見那劫道山匪抬手鎖緊手臂斷口沿山坡奔逃,心道一切順利,納刀追上去,始終留住不遠(yuǎn)不近的間距。

賊寇往往因恐懼而集群,恐懼會來自匪首。以其不解之力令以為神,一時的恐懼會勝過匪首,令人情急僭越、忘死求生。

沿坡遠(yuǎn)望,隱約看到布帳的方形,寧白鸞心里一松,腹誹地自嘲。

刻板以為山賊都有寨子,難怪尋不見。

北旗少高木,林地不過幾處,木柴多由官府從外地買進,山匪不得不擔(dān)起植樹的活計,才勉強得保冬日無憂,不會肖想以木石扎寨。何況匪寇須奔命,游行山間并不定居,多以營帳。

適逢夏末,夜深前仍有余溫,不愿入賬,都涂了蒿草水在外吹風(fēng)。

眼看坡下有人奔上來,所有人拿起兵器。幾個眼尖的看清來人,互相傳達(dá),欲放下刀劍,被仇豪圖攔住:

“開弓,放箭。”

遲疑片刻,仇豪圖立斬手邊之人。

所有人即刻揭弓,弓箭未傍身的也趕緊爬進賬里取。

箭如雨落下,看呆了在前帶路的山匪。

大斧沉重,拋在山下,一手箍著斷臂上山來,所為不過爭取一線生機……

箭雨未到,胸口忽然噗嗤一聲,整個人退了幾步跌倒,滾下山坡,眼里只迷茫的驚悚。

先到的一箭去勢不減,曳著染紅的箭桿飛過來。

寧白鸞左手下意識提起棍刀,還未揮擋,箭就鑲進鞘里,“鐺”的響聲悶在里面,像是一記重錘,震得虎口發(fā)麻,退了兩步才消去力道,急忙拔刀,卻發(fā)覺卡在鞘中,恐怕是刀身變形。

麻木遲鈍的左手藏到身后,右手偏齒刀繚亂翻飛,抵擋漫天飛箭。

撐過箭雨,右手、右臂留下七八道劃傷,左腳一箭貫穿腳面釘進地里;斗笠上刺進兩箭,一箭擦破面頰,另一箭竟已逼到眼前。

削斷腳面箭尾,忍痛將腳提起,面前又飛來一箭,破罐破摔般掄起左手棍刀擋開,虎口還在酸癢。

身旁人見勢要放第二波箭,仇豪圖大手一抬,眾人止勢。

創(chuàng)口略微癢麻,顏色并無異常,取出止血丹丸含下。寧白鸞扯下斗笠,端詳著各處箭矢。

羽箭居多,箭桿與箭首皆干凈……匪與俠殊異,可不守武德群起而攻之,大概無需用毒。北旗與燕云等州不同,少產(chǎn)藥材,身上藥吃一點少一點——倒不心疼,藥本該此時用。

觀望無羽的箭,棍刀上一根,身側(cè)泥土里一根,箭桿上有倒刺,令人后怕。

循著無羽箭的來勢望去,匪首撐著一把快比自己高的巨弓,弦還在夜幕里輕響,余音仿佛催命。

隱蔽地輕輕挪動左腳,傳來的知覺令他嘆息。

這下不必藏拙了,真用出裁衣,十步不到就會垮掉。

江湖恩仇雖然快意,實際用武的艱險卻如防川。他也想抽絲剝繭地循序,可惜來不及。

今時不戰(zhàn),往后再難匹敵。

聞見血腥,望見夜色模糊了那張稚氣的臉,小山般的仇豪圖笑了,弓拋給手下,空手走下山來:“小崽子,毛兒都沒長齊呢吧?”伸手要拍他的臉。

“取你的槊來。”

偏齒刀竄上來,仇豪圖急忙收手,望著掌心滲血的口子,憤然拔刀:“我看你是活膩了!”腕上一麻,刀竟脫手而出,急忙退開,退開瞬間竟還被帶鞘棍刀追著撞了一下胸前。

劍法與槍法?

粗實手腕的內(nèi)側(cè)添了一點紅,壓在筋旁,驚覺自己安逸太久。重新審視,對面少年像袖中劍,鋒銳,卻藏起殺機。

并無一流之實,但就方才出手,身手至少在二流中頂尖。

姓霍的哪兒找來這么個人?

對面一步未動,重復(fù)一遍:“取你的槊來。”

“閣下怎么稱呼?”

并不答話,蹚泥步追上去,揮刀便砍,仇豪圖連連后退,面色徹底陰沉下來。他的速度更快,二人很快拉開數(shù)步的距離。

“放箭!”

眾人錯愕片刻,急忙挽弓,少年步子卻忽然快起來,布鞋面也隨之淹濕一大片。刀刀落在喉口,毫不猶豫,箭矢尚未飛出,弦已隨氣管同斷。

殺穿眾人,寧白鸞提膝轉(zhuǎn)體,刀隨人弧月般凌空掄過半圈,直砸下來,劈開帳簾,順勢殺向仇豪圖后脊。

槊立在前方,來不及提起,順手提過被手下收拾立在簾邊的巨弓,回身跌坐著擋下這一擊。

偏齒刀身并未開刃,弓身足以……

不對!

弓身觸碰刀身,勁力未同時傳來,急忙將弓向前上推出去,身形順勢后滑。

反應(yīng)及時,鎖子骨只被割裂,并未完全斷掉。手腳并用跑過去,忍痛提起槊,立刻回身連同挑起的帳面一并砸下去。

先前劈刀,刀身微微上斜,撐弓身借力再轉(zhuǎn),將身體轉(zhuǎn)勢全部移到刀尖蓋刀,是兼用“暗勁”與“裁衣”的嘗試,可惜手法并不純熟,對方反應(yīng)又太快,中刀太淺。

唯恐帳中藏人藏物,也不知重槊的確切形制,他未敢追進去,僥幸躲了這勢大力沉的反擊。

端詳尖鋒下有狼牙錘形狀的詭異重槊,以及二人之間被挑起掀翻、破散在地的營帳,寧白鸞也有些后怕。左腳幾乎不再作痛,近于麻木,他知道自己就算拼盡全力,也只在當(dāng)下用得出一兩步“裁衣”,幾息之后足踝以下將麻木得像根棍子,不必妄想“肢端發(fā)力”。

長兵擊短,須防近身。重槊輪動,劃翻了周圍營帳,也逼退了寧白鸞。

別處營帳被挑破,破口露出人面,應(yīng)當(dāng)是被劫之人,看來還未處死,料想可拿去敲霍養(yǎng)神一筆,掙些盤纏,至少勒索一把更好的刀。

只是眼前這人,實在難纏。

雖已負(fù)傷,仍神力駭人,獨臂不比雙臂時自如,卻也不妨揮動重槊。

先前“弱者”身份時兩次打穴阻滯他運氣,如今仇豪圖全力施為,沖破滯礙只是時間問題,負(fù)傷的自己卻是越戰(zhàn)越疲的態(tài)勢。

弱者身份是以弱勝強唯一的憑借,已經(jīng)摒棄,如何速勝?無法憑借步法帶動,如何借取身力?若無身力何以彌補體力之差?

至于仇豪圖,胸前早先受擊,任脈行氣不暢,影響全身給氣;腕筋被點過一次,余威未消,勉強操持;另一邊鎖子骨開裂,不敢直接受震受力,若真揮槊只怕一兩次便廢掉,非臨死不可用。

帳布遮蔽視野,方才揮舞是情急弄險,再單手行兵唯恐將槊甩出,仇將手在槊上篡了篡,寧白鸞趁機出手,仇當(dāng)即踢在槊側(cè),順勢向前擊出。

槊尖伴著顫抖雨點般刺出,軌跡莫辨,寧白鸞只能暫停攻勢向旁閃開。

數(shù)月授業(yè),幾年江湖,應(yīng)該能再掘出什么……

仇見寧閃開,先是眼動,然后是肩趾,最后動身轉(zhuǎn)步讓槊追過去,揮動手臂般自然。

常人用武,由意發(fā),由心動,最終身體作用,是世間常理,即便一流武人也大多遵循此道。舉止再驅(qū)乃發(fā),速度自然會慢,武人往往苦練反應(yīng),力求縮短這份遲滯。

記得師父演示用武,動轉(zhuǎn)不移神,由是迅捷,并非經(jīng)久諳熟——仿佛從心流出。

世間最大的學(xué)是“記”,而最大的悟是“忘”。不經(jīng)意而動作,是忘意之應(yīng)。

眼前的“一流”,向此邁出過半步;當(dāng)下的自己,則務(wù)必吞下他、超過他。

靈光閃過,試著忘卻意動。

退半步,槊掄空,纏頭過后斜砸下來,寧白鸞抓住槊身過背的瞬間旋進來。

重槊砸空,借回彈收勢。來不及抵擋,仇豪圖動了傷臂,強行將槊尾扳下去。

重槊豎起,槊桿上攔的一刀,仍是借力。

槊桿緊急旋動,半夾的臂肘護住要害,其間不過片刻的空隙。

漏洞有限,不足以改招用刀。沾衣剎那,劈頭蓋臉的亂打,極速退身。

仇豪圖只覺面前瞬間有黑影伸縮,風(fēng)府、膻中、鳩尾不知如何挨了三下,視野猛一黑,口眼與身形一同栽歪,整個人向斜前傾倒。

晦暗偏移的視野里斜刺進一把刀。

身帶臂一振,發(fā)力抹向仇豪圖脖頸。

指尖忽然發(fā)痹,力竟在梢節(jié)散去!刀身駛過,只留下頸側(cè)一道淺淺的血痕。

要害的癢痛使人回神,不在意五官歪斜,仇豪圖略顯遲鈍地提肘猛撞在寧白鸞心口,以槊撐地找回重心,重槊掄向跌出去的寧白鸞。

受傷的肩頭猛地一沉,槊當(dāng)即脫手,蹭著寧白鸞額角拋出去。槊已無從重拾,生死一刻仇豪圖氣紅了眼,切齒去扳肩上人。

寧白鸞翻身撐地,仰身由下而上猛一記撩刀,三人一同跌倒。

聽見劃破骨肉的豁響。

然后是尖叫。

先前撲倒仇豪圖肩上的,是個長衫整冠的書生。掩著折了二指的手望著地上賊人圓睜的環(huán)眼,驚懼和痛楚同時涌上來,不知所措地一退再退。

麻痹一時逼到指根,寧白鸞仰躺在地試著平復(fù)劇烈的喘息,早丟下棍刀的左手摸進衣衽,取出布包,摸出青黃丹丸服下。偏眸望向躺在地上松不開刀柄的右手,眼中第一次有沉痛一閃而逝。

“書生,過來。”

書生愣了片刻,想要起身,發(fā)覺兩腿酸軟打顫,只能用手肘將身體拖過去。

側(cè)目注視片刻,單手兩捏兩握便將書生的指骨復(fù)位,克制的痛呼里將布包拎過去。

“朱灰色,一顆半,生骨化瘀。”

錯愕一瞬,服下丹丸,掙扎著起身,深躬拱手致謝。

眉頭緊了緊,劫后余生的慶幸大過無奈,長舒口氣,未察覺對面埋在發(fā)下的雙眸一亮。

酒月拾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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